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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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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隨筆》2004.11.27 

金燦秋收梁實秋

十一月廿七日北京語言大學舉辦梁實秋研討會。這是高旭東拉我發起的。是大陸第一次舉辦的粱先生的研討會,意義重大,且準備再組一個兩岸共同參與的梁先生研討會。今日開幕,我的講話,略如下文:

梁實秋先生的著作,據秦賢次先生的輯目看來,著作四十一種,三十二種是在台灣寫作及出版的。翻譯廿八種英譯中作品,也有十二種是在台灣作,莎士比亞戲劇六十冊只算其中二種,此外還有一種中譯英的《錦繡山河》。梁先生在台生活了卅九年,著作不輟,確乎符合余光中先生在爲梁先生編紀念文集時說的,是在文學的園圃中有了「金燦燦的秋收」,即連冬季也還頗有收成,老而彌堅,令人贊嘆。

例如在他故世前兩年,就還出版了三冊英國文學史、三冊英國文學選、四本散文集、二本譯作。這在文學史上並不多見。許多文人英華銳發於早歲,壯年牽於人事、困於生活,就逐漸筆頭遲鈍了起來,只靠一點早年作品所攢聚的名聲混跡於文壇。也有許多文人僅恃才情,才情揮灑既畢,無學問以澤潤之,便日益枯竭。另有些學者,滿腹學問,撐腸柱肚,卻筆舌蹇頓,寫起文章來,讓人看了就想打瞌睡。梁先生則是才學兩優、譯作兼行,既有文采,又饒學問,且中英文俱臻上乘,這在現代文學史上可真不多見呀!創作力、精力、勤奮,至老不衰,至可佩服。

梁先生之所以能如此,不妨說是因為幸運。稟氣得諸天賦,可以年登耄耋,當然是幸運。渡海來台,逃過了大陸上的政治風暴,更是幸運。與梁先生同輩的現代文學家,或天不假年,或受政治牽扯而封筆者,不計其數,梁先生可以在美國在台灣從容教學、研究、寫作,自然可以用幸運來形容。梁先生只是抓住了這個幸運的機會,黽勉譯作,不讓幸運時光隨意溜掉而已。

但梁先生也可說是不幸的。早年與魯迅的筆仗,使得他頗不見諒於傾向魯迅的政壇與文壇。論敘現代文學史者,不是忽視他就是貶抑他,難得平情考察梁先生的觀點和成就。且因海峽隔閡,對梁先生在台灣那他生平一半的時間,到底都做了什麼事、寫了什麼東西,大抵均不甚明瞭。因此,縱或想談,也不易談。於是,這麼樣一位文壇耆宿,著譯達千萬言的大作家,地位竟比不上許多差得遠的小名家,此非不幸而何?

在台灣,對梁先生的研究,其實也不多,依《文訊月刊》十二期〈評介梁實秋的篇章索引〉觀察,一九四九年至一九八七年有一五九篇,殊不少。不過大多是報刊報導式的評介或書評。以梁先生為題的博碩士論文,據我所知,當時尚沒有,現在好像也沒有,可見對梁先生的研究,仍是個亟待展開的局面。

梁先生過世以後,中華日報舉辦了梁實秋文學獎;光華雜誌、九歌文教基金會、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則舉辦了「紀念梁實秋百歲冥誕:梁實秋學術研討會」。此次研討會論文集係李瑞騰主編,共收十五篇論文,可說是梁先生研究的展開。余光中先生另編的一本《秋之頌》,即我在上文提到的那本,實際上則本是祝壽文集,後來成為紀念集。哀輓文字畢竟與研究有點不同,因此真正的研究文編其實仍只有李先生編的那一冊,這是令我們感到慚愧的地方。

於是,這就說到重點了。我們這次會議,正代表兩峽兩岸共同正視梁實秋,要重新認識他,要深入研究他。跨越偏見與空白,重勘歷史與文學。

謝謝語言大學舉辦此次研討會。我不能代表別人,所以我只能以一個在台灣成長而關心現代文學的文學工作者身分,表達我對大會的感激。預祝大會成功,我們大家討論愉快。

此次大會,本邀了蔡文甫先生和瑞騰。瑞騰本要來,後因故無法蒞會,遂由我全權代表了。我另寫了一篇論文〈飲饌的文學社會學:從《文選》到梁實秋〉,瑞騰則發了一則賀辭。

大會撥亂反正,不免對梁先生又揄揚太過。我乃藉評議時倡言,召開研討會或成立研究會,並不是要做某人的孝子賢孫。從前把梁罵一頓,現在又把他捧一通,有何必要?梁先生亦有其局限,例如不能寫長篇、對中國文學之小說傳統並不熟悉、對西方文學大抵也僅知英國文學、且於史學哲學皆未精研之類,正待吾人採一批判觀點讀之,既發潛德之幽光,亦能百尺竿頭再進一步,並藉以反省吾人治文學治文學史之方法與態度的良窳所在云云,與會諸君似尚以斯言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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