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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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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隨筆》2004.11.25

    天寒話詩詞

 

北京已甚寒,據報昨夜零下三度,本云有小雪,並沒下,故早起頗覺悵悵。

近來談孔子談得太多了,所以今天準備說點有關詩詞的事。

讀《吳世昌學術文叢》。先生論紅樓夢之書,昔嘗見之;論詞則未見,故亟取讀。讀則失笑,先生蓋不知詞也。抑何止不知詞,蓋不通文學。例如況蕙風說作詞「一曰多讀書,二曰謹避俗。俗者,詞之賊也」,他老先生就大罵:「末句大謬。大家不避俗,正如富貴不避布衣,暴發戶才不敢穿布衣」。這是什麼跟什麼嘛?人家說的是俗氣、塵俗;他卻就不避方言俗語這方面去辯,不是讓古人有秀才遇到兵之感嗎?

其《詞林新話》五卷,大罵常州派的寄託說;痛批陳廷焯的沉鬱說;力駁豪放派一辭,謂豪放根本無派……,多是此類。

如周邦彥〈齊天樂〉說:「正玉液新登,蟹螯初薦,醉倒山翁,但愁斜照歛」,吳先生說陳廷焯「謬言此詞結句『幾於愛惜寸陰』。……此謂及時行樂,與愛惜寸陰正相反。醉後惜陰,能作何事?」他只曉得惜寸陰有努力奮發勿浪費時間之意,竟不知陳廷焯說此詞結尾之愛惜寸陰是指飲酒作樂但愁日暮,也就是他所說的及時行樂,遂以陳氏之不誤為誤,大加訶斥。

李清照〈蝶戀花〉末句「夜闌猶剪燈花弄」,則被他批評是:「湊韻,已剪燈花,豈復可弄?」不知弄字正是指深夜無聊時剪燈花為戲的動作。如此評詞,古人豈不冤哉?

其考證亦可笑,李清照集附錄收〈浪淘沙〉,他以為非李氏作,理由是:「此為男子咏歌女之作,不應出自易安」。這是什麼考證?咏歌女,乃詩詞中常例,何以見得作者定是男人?

吳先生亦有詩話,情況也差不多。謂「風骨」指詩中有具體事實,「建安風骨」就是建安詩多咏故事。仁者樂山、知者樂水,仁為北方之強、知為南方之強,《詩經》代表北、《楚辭》代表南,一陽剛、一陰柔,五言詩即從陰柔之美的婦女歌辭中演變出來,為女子所創;皆妄說。吳先生有高名,門人弟子若愛護其師,此等文字便不應輯存使之流布人間。令我讀之,至感憾悵。

徐晉如編《近百年名家詞選》,送來給我校閱,並要我寫一序。其中也收了吳先生一詞。我無太多意見要說,故序終於未寫,僅題一封面而已。側聞晉如敘述,知大陸填詞名家仍然不少,光北京市,愛好納蘭性德的人就足夠形成一個大隊,前幾年他還送過我一本《納蘭一族》,內中都是納蘭氏的追星族粉絲(fans)。這真是有趣的現象,因此我也不能以讀吳世昌先生詞論的印象去概括大陸詞壇,「深山大澤,實出龍蛇」,以中國之大,能人想必還是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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