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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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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隨筆》2004.10.15

文化遺民


 

莊生之逍遙、列子之御風,未聞其思鄉也,我亦然。唯今日乃忽有家山之感。

昨至人民大學演講,談「生活的儒學」。此為其孔子文化月之尾聲,今日尚有王財貴一場,在人民大會堂辦一兒童讀經之活動。財貴歷年推動此事,風塵軮掌,念之甚感其執著弗懈。

        我講畢,即去與陳捷先先生、李紀祥等會合。他們率佛光歷史所學生來此,與人大清史所合開研討會,並簽約。相見甚喜,如晤親戚。捷公為此事奔走亦年餘,去歲數來人大,且促成兩岸清史研討會在佛光召開,對大陸重修《清史》工作,影響至巨。此次又促成合作,且自費攜一滿文巨碣舊榻至。昔日裱褙時已極費工(五張宣紙拼合,滿文又非裱工所能識,故須由陳老師親自指導),珍藏三十載,今則為佛光做面子,算是學校送給人大清史所的禮物。夜,更在白家大宅門餐廳宴聚人大、南開諸清史專家。關心如此,談起來更是感人。

        如財貴和陳先生一類,為了學術的理想、文化的推廣,如此不辭勞苦,費力費錢去大陸,令大陸學界也深感敬重的台灣文化人,恐怕還很多。只是在一天中恰好碰著兩事,不免使我心中小有波瀾。

        今陳曉林、楊渡又由台灣來,約了高信疆一道在江蘇大廈夜飯,同席者尚有大陸沈昌文、劉夢溪、安波舜、盧仁龍、徐晉如等等。酒酣耳熱,不免又談起台灣的地震、政爭、文化發展等,感慨繫之,酒又多喝了好幾鍾。

        在與他們碰頭前,我才因李壽林約,與仇春霖先生會了面。壽林亦憤世者,新著書痛批台灣之皇民餘風,並擬退休。頃來北京開儒學會,又去曲阜,昨始返。仇先生則在北方工業大學校長任內,支持我的兩岸文字觀。我與壽林等組了一個團,來大陸與官私各界辯論文字政策,與仇先生、袁曉園先生、胡厚宣先生、周祖謨先生等卻甚契合。如今袁胡諸先生皆歸道山,仇先生亦久不見。頃再聚首,忽忽若夢。與談及大陸文化產業之發展,才知先生卸校長任後,翱翔南北,奔走擘畫者甚多,而大陸文化產業之發展,則頗有台灣所未能夢見者。

        與曉林等酒散而歸後,見琇方等之留言,責我不早點回去。唉,家鄉總是要回的,可是……。十七八年前,我初來大陸時,見山川殘破,民生凋蔽,而中華文化又不受重視,真有「文化遺民」之感。自覺懷抱文化命脈,繼絕存亡於海嶠,耿耿此心,譬如孤臣孽子。如今,大陸文化漸見起色,然台灣世情丕變,小豎跳梁,無論學校或社會,都搞得不像樣,甚且有人還要「去中國化」。我這樣的人,乃又成了另一種文化遺民。

        昔方仙橋有詩云:「一念家山百感俱,吳江楓落渺愁予。杜根滌器甘窮死,梅福成仙定子虛。大錯鑄成新造國,餘生留讀未燒書。乾坤自此多長夜,只夢桑田見海枯」(海上)。現在,我想起台灣,也是「百感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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