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遊歷，感慨較多，因此多寫了些。
而所寫雖多，所談不外二事：一是喪失了文化主體性後，虛假的文化尊崇，反而會帶來更大的文化斲傷；二是觀光旅遊的文化消費，已對歷史文化形成巨大的破壞。在我看，這兩者合起來，其弊實更勝於文革。
這不只指對文化古蹟的破壞，還包含著對人性的摧殘。例如張家界（抱歉舉這個例子，只因由泰山下來，石階千級，令我聯想到昔年去張家界爬山的經驗），本是多麼純樸的土家族聚居地！但如今家家戶戶讓女兒烟視媚行，招客上門，從事性服務、性交易、性勒索。萬金川前二周由湖南返北京，夜中來訪，云甫從張家界天子山上下，腳疼難耐，想覓一浴腳店，知情者告訴他：此地沒有「乾淨」的店。此言或許過甚其辭，但這個小山村為何會變成如此？這不是人性的扭曲嗎？我在珠海，見滿街遊女，飾容冶貌以求自售，尚不覺奇。見小女孩才七八歲，也來街頭向旅客兜售壯陽藥，真是大吃一驚。曲阜濟南，尚未見此景象，但對人心的扭曲摧殘、對古文化的破壞是一樣的。
濟南，我於1980年代即曾來過。
當年仍是《老殘遊記》筆下的風光，千佛山、大明湖，小城修潔可喜，真個是家家泉水、戶戶垂楊。如今，老城拆了、老火車站拆了，城裡烟塵蔽天，大搞建設，看來也逃不出魔掌。
倒是城外小市鎮還不錯。29日中午抵濟南後，我立刻跑去明水。此地已屬章丘，我師于大成即章丘人，李清照也是。地多泉水，故曰明水。有龍潭、黑泉、百脈泉、梅花泉、漱玉泉、金鏡泉等，奔玉跳珠，泉湧如沸，為生平所僅見。泉畔築李清照紀念館。
館中資料據說是所有李清照館中最多的，其實無甚可看，但周邊雅樸可喜。因此地觀光客少，故仍保留居民公園的味道，所以雖建得笨，卻不脫樸茂之氣。
30日又往靈巖寺。此乃六朝古剎，林木盛美，亦饒泉石之勝。有宋代塑彩羅漢四十尊，梁啟超推為「海內第一名塑」。我曾見過唐朝楊惠之塑，故不敢說誰第一，但總之是極好的。寺有塔，宋建；塔林，少林寺以外無雙，亦都好。尤其好在清幽。寺有蔡卞等人碑石甚多，因此我建議寺方編一搨本集，以供參證。文化嘛，總要實實在在做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