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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隨筆》2007.10.08    

繁簡雜錯的大陸社會   (下)

 

 

四.書法教學的困擾

 依《全日制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小學生在中年級階段開始用毛筆臨摹。一般三年級上學期描紅,下學期仿影。四學期上半邊摹邊臨帖,下半正式臨帖。五年級以後「教師應一方面繼續嚴格要求學生研讀碑帖,體會楷書結構技巧;另一方面可由扶到放,重在點撥,啟發學生領悟」〈同上引書,頁150〉。

  書法教育於中小學實施,目的並不同於在社會上進行,因為旨不在追求藝術美,而在輔助識字。學生在練習中體會到的,可以與他們在寫鉛筆、鋼筆字時所獲得的體會相互發明。因此教學時除了著重學生使用毛筆的技巧,如提、按、頓、轉之外,更主要的乃是結字的指導,對於字形上的重心不穩、疏密不均、主次不明、長寬不合理等毛病給予修正。這與三年級教鋼筆字時以《靈飛經》為教材,道理是一樣的。

  可是《靈飛經》與其他碑帖都不是簡化字。以北京景山學校書法課的安排來看,他們六年級選用《張猛龍碑》《鄭文公碑》,唐代歐、虞、褚、顏、柳,以及元代趙孟俯的作品,事實上也就提供學生不少正簡字對照的字例與機會。學生若不懂傳統文字,就難以在書法課上獲得學習的樂趣。

因此趙家熹《書法藝術與書法教學》明確地說:「應該在書法課上簡繁並舉。低年級上課,仍用規範字,而且要與語文課老師的要求相應,但是遇到有繁體字的規範字時,最好把繁體字寫出來,讓學生瞭解一下為好。到了高年級開始臨帖,由於字帖上出現大量繁體字,還有些異體字,書法教師最好把一字的繁、簡乃至異體的寫法,都告訴學生,否則就不好臨帖了。」也就是說:想教好、學好書法,懂得正體字都是必要的。中小學的書法教育,實際上就起著彌補初年級僅教簡化字的作用。趙家熹也不否認這一點,因此他又說:

  如果只知道現在通行的簡化字,而不認識繁體字,那麼,在閱讀以前出版的書籍、經典時,就會因不認識許多繁體字而發生許多困難。要再去查字典,就會眈誤時間。若是我們通過書法教學,就為學生解決了這個問題,豈不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嗎?〈同上書,頁106〉

在這種想法之下,他設計的一些教案,如「微風徐動」四個字,選自歐陽詢《九成宮醴泉銘》,風和動都是正體字;四年級上學期書法試卷,要學生寫「辰年將至,虎躍龍騰」,也並不讓他們寫成「虎??騰」。當然,書法教學絕不等於正體字教學,也不會令學生全部都去寫正體字,但在書法教育中能使學生認識並會寫許多正體字,則是事實。

  但書法教育目前這種境況,從總量上看,卻是增加了學生不少識字量,學童既要認識簡化字,也須辨識碑帖中出現的傳統文字。在教學生傳統文字時,對文字形音義之解釋,仍是六書,而傳統文字及六書解釋體系跟簡化字之間的齟齬,亦仍是不可避免的。何況還有許嘉璐所說的筆順問題,或前文提到的部首問題,如買,簡化寫作?,已與貝無關,運筆方向亦截然不同。龍,簡化寫作?、鬥簡成斗、蔔簡成卜,備簡成?……也是如此。小朋友在寫字時不會產生困擾嗎?

五.文字學家的尷尬

  以上談了識字教學及書法教育中的問題,以下要說一下文字學研究中的狀況。

  大陸文字學界,目前仍以歷史文字學為主流,即以《說文》為主,向上鑽研甲骨金文,向下論析歷代文字流變。但在討論文字理則時,與台灣不同處,是也要對簡化字提出一些解釋。以裘錫圭《文字學概要》為例,他就常要為簡化字找理據,如云:

簡化字「?」可以看作草書楷化字。……簡化字「?」「?」都是草書楷化字。(頁88)

有時候,使用有本字的假借字,是為了簡化字形。如簡化字借斗為鬥。在歷史上,這種情形主要見於所謂俗字,如以只代隻、以參代葠、以姜代薑、以?代靈、以杰代傑、以勾代夠、以吊代掉等等。這些俗字,有的一直沿用下來,並在解放後的異體字整理和漢字簡化中被採用為正體,如上舉前五例。有的在使用了一段時間後就不行了,如後面二例。(頁186)

有些本來不同形的字,由於字體演變,簡化或訛變等原因,而形成為同形字。……如歹和?都變為歹;廣簡化為?,跟它的形旁?同形;?簡化成厂,跟?的初文厂和庵的舊簡體厂同形;勝簡化為貹,都是這一類的例子。(頁217)

異體字整理和漢字簡化中,有不少分化字併入了母字,例如雲併入云、採併入采、鬚併入須、剋併入克、併併入并、阨併入厄、誇併入夸……等都是分化字併入母字的例子。(頁247)

在異體字整理和漢字簡化中,有不少本字併入了假借字中,例如彊併入強、艸併入草、毬?入球、 併入蔘、隻併入只、薑併入姜、靈併入?、傑併入杰、穀併入谷、葉併入?、幾併入几、醜併入丑、鬥併入斗、蘿蔔的蔔併入卜、臺檯颱併入台等等。上面這些假借字過去基本上已經取代了本字,如強草蔘球等。但也有少數假借字,使用的歷史大概極短,如代鬥的斗、代蔔的卜等〈頁249〉。

裘先生這本書影響深遠,因此我們也與上文所舉各書一樣,拿來討論。並非特重其一家之言,而是想透過一個切面,看一個領域的一般現象。在文字學領域,裘先生此書應該是頗具代表性的。

  其書與許多文字學著作一樣,採用手寫影印方式出版。採此方式之原因十分簡單:古今字體複雜,造字排印困難,不如手寫方便且不易出錯。這在臺灣也是如此的。但跟臺港文字學家不同者,是此書雖手寫,卻寫成簡化字。可以推測作者是基本支持並樂於使用簡化字的。否則寫印文字學著作,大有理由用正體字。

  由此立場出發,裘先生也十分努力地把簡化字視為古今字體演變之一,去申說其所以如此規定的原因,以上我摘引的部份,便可看出其用心。如云?可看成草書楷化字;以只代隻、以參代葠是有本字的假借;雲併入云、誇併入夸是分化字併入母字等,均屬此類。裘先生其實並不曉得當局為何如此簡化,但他盡可能地從文字學原理上去為它尋思解釋。

  由於裘先生的博學,他替簡化字找出了不少「根據」。例如以?為靈之簡,其實沒什麼道理,兩字意思與字形都不同。但裘先生找出了《正字通》,說該書?字下注:「俗靈字」。於是這個本用以指小兒熱的字,簡以代靈竟是沿襲古已通用的俗體字了。至於那些沒什麼文獻證據可說的簡化字,則不再說文證,只做「理證」,說它們是假借或省併等等。

  但這麼做,實在很辛苦。因為,裘先生並非不明白字形太簡反而會增加辨識之困難,在該書頁八九論草書時,他就言道:「草書由於字形太簡單,彼此容易混淆,所以不能像隸書取代篆文那樣,取代隸書而成為主要字體」。既如此,那些為簡而簡以致任意歸併的字,難道不會照造成混淆嗎?本有一字,後來分化了,如云分化出雲、芸;采分化出彩、採、綵;須分化出鬚,原就是為了增加辨義功能,現在將分化字重新併入母字,不是走回頭路,開歷史的倒車嗎?

  原有本字,而俗訛為同音假代,也一樣會對理解產生困擾,否則現在學校教師就不該禁止學生寫同音的錯字。豈能因古代曾有俗訛之例,便大規模因陋就簡起來?若說如此因陋就簡是可行的原則,某些俗體字,古已有之,如『這』本來就是『適』的俗字,唐玄應《一切經音義》云:適字「三蒼古文作這」。可是為何這個俗字又不用,偏去另造『?』字呢?

  何況,俗體字固然有些在歷史上確係約定俗成、用得普遍,大家也早已通用了;有些卻並不多見,需要裘先生這樣的專家才找得著出處。或根本也找不著,如以斗代鬥、以卜代蔔之類,連裘先生也只能說它「使用的歷史大概極短」,可見文證是極難找的。如此杜撰,文字學家能怎麼辦?

  再說,都是俗體字,為何某些被採為正體,某些卻捨棄了,標準何在?以勾代夠、以吊代掉,未見得就比以姜代薑不高明,為何在〈簡化表〉中便不予承認?

  那些本來不同形的字,簡化後變成同形,如勝簡為胜,與腥的古體同形。裘先生也只是敘述了這種現象,卻未追問這是個合理的現象嗎,會增加混淆嗎,有時他反而還要努力去找理由來解釋。

  如簡化時把「裡」併入「里」,裘先生也說:「被合併的字跟合併它的字究竟是什麼關係,不大好判斷」,因為「裡」在西周金文中早就有了,所以裘先生說它與里可看成是一般假借關係,亦即以里代裡即如以只代隻、以杰代傑那樣,屬於同音假借。但有學問的裘先生又找到一個金文和一則《素問》的例子,因而他又懷疑:「也有可能『裡』這個詞本來就是假借『里』字來代表它的,後來才為它造『裡』字。那麼,裡跟里的關係,就是後起本字跟母字的關係了」。同理,裘先生固然說了:臺颱檯都簡化為台,乃是以假借字取代了本字。但他也不能確定就是如此,故又曰:「併入台字的颱,也不能說一定沒有是台字的分化字的可能性」。並與併,情況也一樣(見頁250)。如此曲盡其能地去解釋,不辛苦嗎?

  而這樣做,就沒問題嗎?不然!裘先生尊重簡化字的立場,在講述文字學時,本來就會顯得尷尬。例如頁124說「『隻』既是『?』的初文,又是當單個講的『只』的本字」。隻怎麼看得出與?的關係?獲變成了?,隻與犬的造字關係也就難說得很了。頁117說門「本象雙扇門」,列入象形字。但簡化為?,還象兩扇門嗎?頁131,監「字形表示俯首在盛水的器皿裡照臉」,臣字即表示人的大眼睛,故甲骨作 ,金文作 ,現在簡成?。如何再說它是「主體和器官的會意字」?頁190又有段話說:「利害,本指好處與壞處,引申而有劇烈、凶猛的意思。一般人覺得『利』字的意義跟劇烈、凶猛等義聯繫不起來,所以喜歡以『?』字來代替它」。學生看這段話,若不知『?』本該是『厲』,怎能理解為何要以『?』來代『利』?厲變成簡體以後,是完全看不出跟凶猛劇烈有什麼關係的。凡此之類,乃是因他講的本是傳統漢字,可是套著簡化字這個靴子走路,有時便不免為難。

  某些時候,他也會直說簡化字弄混了。例如頁124說:「在簡化字裡,『埶』旁簡化為『?』,跟『執』的簡化字『?』相混」。因為埶是藝的初文,表種植,與執乃兩字,簡化後就看不出它原先的區別了。

可是大部分時候,裘先生只是無奈。比如古代酒鍾之鍾,跟鐘鼓並不是同樣的東西,鍾類似壺,可是現在都簡成了?;又如纖縴都簡成?,髒臟都簡為?,證明的證與徵諫的徵都簡成?,裘先生不好說那都如執與藝一般弄混了,就只能說:「既可以歸入由於字形變化而造成的形聲字,也可以歸入同為形聲字的同形字」(頁217)。

  把這些林林總總的問題合起來看,我們就會理解:要在一個以簡化字為政策的簡化字環境中教中國文字學,實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溫厚如裘先生,有時也不免要抱怨或慨歎,覺得一九六三年審音委員會對異讀詞的標準音讀審定:「對減少文字異讀並沒有起多大的作用。有很多詞的異讀取消後,表示它的字仍有其他讀這種音的用法。因此對這些字來說,異讀仍然存在」「在異體字整理和漢字簡化中,把有些讀音和母字所保留意思的讀音不同的分化字併入了母字(如把捨併入舍,把儘併入?),還把有些不同音的字變成了同形字(如把纖和縴都簡化?),並且採用了音近通假的辦法(如借斗為鬥、借卜為蔔),又使有些字恢復了舊有的異讀,或增加了新的異讀」。對於合併,裘先生也覺得合併並與并、彙與匯、摺與折、疊與迭之類「異類混淆可能性比較大的同音或音近字,就會嚴重影響文字表達語言的明確性」(頁257)。 [1]

六、當代文字學的路向

  除了文字原理及歷史流變之外,近年大陸文字學也有新的發展。由於在文化語言學領域因要處理漢語之文化特性,發現不能如西方那樣只講語言學。且漢語之文化特點,往往與漢字有關,研究漢語便不能不同時研究漢字。故研究漢字也不能如過去那樣只講六書及歷代流變便罷,更應由文化看,把漢字跟中國文化研究結合起來。此一風潮,在語言學領域是文化語言學;在文藝理論及文化研究領域是漢字詩學、漢字思維特點研究;在文字學領域,則是號稱「當代文字學」之崛起。

  在張玉金《當代中國文字學》書前〈提要〉便開宗明義道:「為建設好新世紀的中國文字學,主要應做好以下幾項工作:一、是對傳統文字學和現代文字學進行揚棄;二、是借鑒外國文字理論和方法;三、是引入文化學的理論和方法;四、是重組與再建漢字學理論體系」。講的就是這一風潮中青年學人之壯志。

  在揚棄傳統文字學方面,他們主要是強調不能侷限於文字本身,應「將漢字與中國文化聯繫起來進行考察」(頁286)。在揚棄現代文字學方面,他們又與熱衷簡化及拼音的前輩不同,反對「漢字書寫單元發展的總趨勢是日益簡化;漢字日益向表音的道路邁進;漢字要走世界共同的拼音方向等」老一輩人的主張。覺得那些都是「現代文字學理論體系沒法擺脫歐洲中心主義的偏見」(頁287)。

  當代文字學事實上也不能不反對,或至少不能像裘錫圭那一代人那般尊重簡化字。原因甚為簡單,他們注重漢字的文化研究,要討論漢字結構的文化特徵、漢字形音義的文化理據、漢字中體現的漢民族歷史文化,要在漢字結構中探討文化事象,這些,當然都只能求之於正體字。簡化字是沒法做這些分析的。例如討論祭祀的觀念和儀式,他就只能談象以豆盛玉獻於神前的豐,而不能用丰;只能用禦(說文:祀也,從示,御聲),而不能用簡化字御。

  亦因比較注重文字與文化之關係,故不會像過去的學者般,孤立地就字形說繁說簡,以為大家都喜歡簡也應該簡,明白形繁形簡各有適用之社會文化關係,一音多形也不可避免,未必定須合併:「古代一音義多形體的現象很常見。現在由於進行了異體字整理和漢字簡化,在通行字的範圍裡,一音義多形的現象大大減少了。但並沒有被消滅。由於總總原因,繁體字東山再起,與簡化字分庭抗禮;在某些特殊場合,篆字、隸書以及古文字仍在使用;人們手頭上,由於使用行書草書,並受舊的用字習慣影響,異形也比較多。可以說,一音義多形的現象也是不能消滅的」(頁128)。這是與過去簡化、一元化、孤立地論文字完全不同的思路。

  張先生這本書,雖然也是用簡化字排印的,但在討論時選用的例字,經常不用簡字,仍採正體,如聖、藝、寶、幹等字,均不用圣、?、?、干等字。而且會刻意指出許多看起來字形一樣的字,其實本是音義不同之字(如簡體中的体,一從人,本聲,是笨的意思;一是體的簡體,人本會意,又做?),這些,均與他上述態度有關。

  但縱使如此,我們說過,要在一個以簡化字為政策的簡化字環境中講文字學,絕非易事,即如張先生這樣,亦仍不免常要被簡化字干擾而致誤。如他談到隸書與楷書中形旁常發生變形,舉了言變?、食變?、車變?、馬變?、鳥變?、麥變?為例。但我們都看得出來:隸楷書中不會有言變?、食變?、車變?、馬變?、鳥變?、麥變?之例,這些偏旁變形乃是因簡化而出現的。且?變?、?變?、?變?、?變?,不知所云。乃是把前面一個字全部都錯排成簡化字的後果。這就好像他要分析飯字,注明:「從食,反聲」,可是飯卻寫成?。從食之意就要繞個彎才能理解了。用簡化字教文字學,實在難教,觀乎此,可思過半矣。 [2]

七、相期於中道之路

  以上分從幾個方面來看簡化字在文化傳承上的問題,感慨自是難免。我覺得目前大陸社會上使用正體字漸趨頻繁,原因甚多,絕非「受臺港地區使用繁體字的影響」那般簡單。可是,對於社會人民使用正體字的需求與喜愛,那些歌頌政府推行簡化字是俯順人民群眾之需的人,卻換了一副口吻,不主張政府應協助之,趁這個機會讓老百姓多認識些正體字,以避免在需用正體時弄錯了,貽笑大方。反而要去禁止,不准人民使用傳統文字,用了就是「不規範」,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呢?

  曾看見有人撰文討論古人之嘯,云即吹口哨。為何「彈琴復長嘯」「龍吟虎嘯」竟變成了吹口哨呢?原來他以為蕭既簡成了肖,哨之繁體亦必是嘯。

  我又常看見人印名片,姓范的,因要印成繁體,卻轉換成了範。因為範字簡化字寫成范,所以排版工人以為姓范的一定原是個範字,殊不知這個范字是不必改的。同理,姓于的,印成姓於;姓鍾的,印成姓鐘,也是常見的。

  這都是繁簡轉換造成的錯誤,出現許多不必轉換或轉換失當的現象。例如某年一單位擬在故宮舉辦一場中秋節音樂會,宣傳文案拿來給我看,確實設計得不錯。封面上採用東坡詞「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十分溫馨。但千里印成千裡,令人幾乎失笑。告訴主辦單位此里非彼裡,需趕快回收改正,主辦人還狐疑良久。同樣的情況,在太倉園林博物館中,介紹水鄉同里時,掛著的牌子寫的就是「同裡」。珠海的梅溪牌坊,原是陳芳故居,現用一宅作牌坊博物館。所展示的牌坊模型中,曲阜闕里亦誤成了「關裡」。關是闕的誤字,裡則是以為里應轉換成繁體字才形成的錯字。

  對於這類現象,我都會覺得政府與學界該做的事,不是去禁止大家用傳統文字,而是去好好教人民使用它。如此,也才是順應時代潮流之舉。

  其次,此一現象亦令人更加感慨。一般評論推行簡化字之弊時,都會說此舉造成了文化斷層,使老百姓看不懂傳統文字,與傳統文字隔閡了。這當然是的。然而,現在的問題卻更是:不但形成了斷層,而且所造成的隔閡,就算現今大陸上傳統文化回潮,大家想要接續也不太接得上,這不是令人更有深的悲哀嗎?

  目前已如前文所述,在中小學教育中,讓學生認得繁體字,也就是傳統文字,乃是現實上所需要的,對於識字教育亦有實質助益。在書法教育、大學文字學教學與研究時,用正體字也比簡化字少了許多麻煩。因此我願掬誠向大陸主事者建議:

  開放文字使用規範吧!至少所謂繁體字也可視為規範字,不必如錯別字般去取締了。在重編常用字、次常用字、通用字表時,納入正體字。教學時,也可多讓學生認得一些正體字。這樣他們未來在寫書法、看古籍、或理解漢字之形音義時也會方便許多。

  至於重新檢討簡化字造得好不好,「偏旁推類」及「同音代替」之原則應否再予節制,職在語委會,斟酌以期盡善,也沒什麼不好,不必把我們的建議都當成敵對言論看,拼命去維護那不盡科學又不盡美觀的體系。大陸上新一代文字學家都已經主張揚棄當年文字學之偏見了,我們展望未來,似更不應仍受五、六十年代某些狂熱思想之箝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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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裘錫圭《文字學概要》,一九八八年一版,商務印書館出版。

[2] 張玉金《當代中國文字學》,二○○○,廣東教育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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