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周寧〈走向一體化的世界華文文學〉

台灣佛光大學創校校長‧中國北京師範大學客座教授

周寧先生〈走向一體化的世界華文文學〉一文，反對以往「海外華文文學」的觀念，提出多中心、跨國界，以文學現象為疆域的「文學中華」新設想，我當然是贊成的。我稍早在〈華文文學新世界〉諸文中也就是如此主張，故同聲相應，頗有行空谷而聞足音之感。

周先生的宏論，僅有一點我覺得可再斟酌，那就是底下這些話：「文學世界在共同的母語中，創造了華族共同的精神家園」、「世界華文文學是全球華人文化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說，它就是全球華人文化的附載體」、「世界華文文學是世界所有華人共同的精神家園」。

這些話背後存在著一種特殊的心理狀態，把華人、華族、華族文化跟華文文學聯結在一塊兒。所以華文是「母語」，華文文學是世界華人文化的載體，是世界華人的共同精神家園，如此論華文文學，底子仍然會是民族主義式的。其民族主義雖然脫離了「民族國家」的講法，但卻在世界上主張一個「大中華」，以華文文學來申張世界性的大中華文化。這樣說，非特凸顯著民族主義的態度和目標，似乎也有藉此與以英文為母語的美國文化全球霸權相頏頡之意。因此在理論上恐怕很難避免反民族主義或反全球文化霸權者的批判。

何況，世界華文文學，構成其想像的疆域的是華文而非華人，華人文學與華文文學義界和實際指涉均不相同。我們不能忽略其間的差異，也不應把非華人所書寫的華文文學排斥在外。這些非華人華文作家，不僅頗有高手，水準不俗，其視野觀點，或許更可參考。由此再進一步說，我覺得世界華文文學的疆欲要更擴得大些，就應當把翻譯作品也都納進來討論。翻譯，實即改寫，這是不用再解釋的了。改寫外邦作品為一部新的華文文學，其精采如何，豈不應多加研究「翻譯作品」的華文，對華文作家的影響更是十分顯著，對整個華文的發展也非常重要，納入世界華文文學一體化的格局中討論，至屬必要。如果納進來，華文文學就更不必等於華人文學了。

以上淺見，權充續紹，請周先生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