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滅的“星星之火”——
對一個協會和一本雜誌的研究有感
許永華
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系碩士生
內容簡介：
本文試從印刷文化與社會文化的角度，以一份雜誌－《新加坡文藝》和一個社團－“新加坡文藝研究會”爲切入點，通過考查作家群落、生産者、出版社、傳播渠道、銷售區域、銷售數量、讀者群落等在整個文學生産過程中，看它們如何在文化場域中各自佔據一定的位置並彼此作用，相互影響的。並進一步探究在當今“世華文學一體化”大環境中，雜誌與研究會怎樣擔負起傳承新華文學的歷史使命。
關鍵字語：
世華文學一體化，文學生産，區域文學場，新華文學
前言（創作動機）
曾經一度，“新馬文學現象”成爲國內外學者爭相研究的熱點，關於此地域的許多課題，如移民，殖民地，本土意識等，引起了人們的廣泛興趣。
而現在，文學的概念中又流行“世界華文文學”一體化的說法。按照這個的文學“想象性疆域”1的構想，世界華文文學其實有三個中心，首當其衝當然是中國，其次是東南亞，再次是歐美澳華人社會構成的文學創作中心。
由此可見，東南亞華文文學創作，在整個世界華文文學一體化的進程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而新加坡也不例外。
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把新加坡放在“東南亞華文文學”這一區域性概念中考察，又不得不說它是另一個“例外”。
東南亞的其他國家的華文文學創作，都是所在國占人口少數的少數民族——華族的文學創作活動，“它們的創作群與讀者群處於半獨立狀
——————————————————————————————
1朱崇科，區域華文文學：離散中國性與流動本土性——臺北《本土性的糾葛》新書發佈會上的演講）。
態，隨著創作的發展，本土風格的形成以及區域市場的建構，它們正在形成一個相對于中國華文文學創作中心的另一個區域中心，例如，具有標誌性意義的“馬華文學獨特性”的提出，正是這一特色的展露”。2
而新加坡的華族人口總數，佔據了整個國家人口總數的76%，可以說是個名副其實的華人社會。一個華人社會，在華文文學創作上本應是占盡天時地利和人合，卻偏偏自1965年建國，從馬華文學中獨立出來，形成自己的新華文學後，不但沒有成爲一方大家，反而跌跌撞撞一路走來，被馬華文學占盡了風頭，搶先成爲東南亞華文文學創作的招牌。這個中滋味，可謂一言難盡。
更有甚者，在我不大不小的朋友圈子裏，提到新加坡文學，“有嗎？”“沒聽說過”。 充其量知道一個作家尤今，再知識“淵博”點的聽說過英培安、韓山元……
這樣的“蒼涼”，對於來新加坡已近四年又從事華文教育工作的我來說，甚是寒心。這“寒心”恰恰源於對這個國家的“熱愛”。這裏的多種族文化，這裏的人民，這裏的優美環境以及我可愛可敬的同學同事們……都與我産生愈來愈密切的關係。於是，內心湧起一股抑制不住的衝動，要盡微薄之力，爲新加坡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要感謝新加坡國立大學的容世誠老師，他開設一門“印刷文化與社會文學”的課程，並引導我們做關於印刷文化與社會文學的研究課題，
2周寧《走向一體化的世界華文文學 》，
爲我們打開了另一扇文學的窗。
在我讀了容老師推薦的王曉明的《一份雜誌和一個社團——重評“五四”文學傳統》後，認識到：中國的文學研究會和《新青年》曾經創造了轟轟烈烈的“五四運動”，並繼而産生了對中國文學影響久遠的“五四文學傳統”。怎料腦中忽然靈光閃動，新加坡呢？有沒有一份文學的雜誌或一個文學的組織？
於是最終選定“新加坡文藝協會”這個組織和《新加坡文藝》這份刊物作爲研究物件。實在不是要拿新加坡的華文文學和中國來個對比或者是較量，可內心卻固執地堅信：在被認爲是文化沙漠的新加坡，也許這份雜誌和這個組織不能製造一種文學思潮，不能編織一段文學佳話。但它們固執頑強的存在，不倦不厭的奉獻，卻無疑變成爲沙漠中的一片，一片小小的“綠地”。
由於沒有前人做過這樣的課題，我的研究進程愈發艱難，我的論文，除了借助大量的原始一手資料，更重要的資訊是來自口述歷史部分。3
我的論文，試圖從印刷文化與社會文學的角度，以一份雜誌和一個社團爲切入點：
1通過作家群落、生産者、出版社、傳播渠道、銷售區域和數量、讀者群落等在整個文學生産中，考察它們如何在文化場域中各自佔據一定的位置並彼此聯繫，相互交流，發揮作用。
3先後通過各種形式，採訪了：作家胡月寶女士（電郵），
臺灣佛光大學楊松年教授（面對面訪談），
駱明先生（原名葉昆燦，書信與電話形式）
烈浦先生（原名陳川強，電話訪談）。
2 在上述的基礎上，放眼世界，進一步揭示這個打出“純文藝”和“純文學組織”口號的雜誌和這個社團，它們在宏大的“世界華文文學一體化”大文學背景的進程中，在跨區域的網路建構上，在整個新加坡華文文學或整個社會文化中扮演著怎樣的角色，承載著怎樣的使命。
在論述的過程中，我將儘量不去做出某種結論或妄下某種判斷，因爲我認爲，客觀的記錄也許更能讓讀者接近真相，儘管這真相也許平白或令人心酸。
理論基礎：
Michel hockx：Question of style : literary societies and literary Journals in Modern China,1911-1937
1主要把文學研究和社會學的方法結合，從生産、傳播和消費這三部分來闡釋文學生産的過程。
2運用很多在傳統上被忽視的非文學材料來進行研究，如文學學社團的條例和公約、簡訊、社團啓事、社員名單、社員之間的通信和活動照片等
3這些社團所出版的期刊、圖書目錄和系列叢書等，也是瞭解其文藝思想和文藝動向的基本材料。
Kees Vans理論：文學場是文化場（cultural field）的組成部分（Sub field）
文化場是由“一組執行生産、發行和推銷象徵性産品等專門任務的機構或代理人群體”所形成。
Howard Becker: Art Worlds ,文學作品是群體參與的結果。
《研究範圍：1976-1 第1期到2004-6第86期》
（一）
《新加坡文藝》的産生與教育出版社
《新加坡文藝》季刊創立於1976年1月，由於創刊宗旨旨在推進新加坡的文藝創作，公正的對待不同文學作品。因此，獲得文藝工作者的支援。
說起《新加坡文藝》季刊如何産生，這不得不提到教育出版社。
教育出版社成立於1967年，初期只出版課本及《展望》雜誌等，目的在於出版價廉的教科書和圖書，以減輕家長的負擔，讓學生有更多的閱讀機會，以達到推廣教育的目的。
70年代開始，教育出版社積極推出各種體裁的文藝書本，出版的文藝書多是由該社的文藝作品編審諮詢委員會推薦出版，水準頗高，不但備受讀者歡迎，而且在文藝界裏吹起了一股閱讀風氣。1976年，教育出版社何家良社長成立五人“文藝作品編審諮詢委員會”，審查與推薦出版文藝書籍，推出了一本具有代表性的純文藝雜誌——《新加坡文藝》。
由此可見，《新加坡文藝》雜誌的産生，實際上幕後功臣乃教育出版社。而一本雜誌的最終面世，出版發行的工作，教育出版社也義不容辭的擔任此重任。到新加坡文藝研究會成立前，已有20期的新加坡文藝季刊共發表了250位元作家的作品近千篇。
教育出版社在這本文藝的出版上，扮演了重要角色，那麽在當時，爲何要出版這樣的“純藝術”雜誌？
22/10/2004 4：30PM楊松年老師家中訪談：（經過整理）
原來，教育出版社在1976年時是直屬教育部，因爲出版教課書，具備了充足的資金，何家良先生擔任社長，從提高教育水平的立足點出發，他們想通過一種方式，利用這充足的資金，來回饋社會。
他本人多才多藝，善演講，愛書法、寫作，是個文化人，他認爲新加坡的華文水平需要不斷提高，整個社會華文文化素質有待提高，華文悠久傳統需要繼承發揚。
而且，當時在文學界，有不同派別爭奪文學主導地位之爭，寫實的和現代的幾乎是水火不容，怎樣打破不同的派別紛爭，使新加坡文藝能在一片祥和的氣氛中百花齊放，各美其美。這也是《新加坡文藝》創刊的重要動力之一。
綜上所述，可見，教育出版社在1976年1月推出《新加坡文藝》這本“純文藝”的雜誌，實際上是“非經濟利益”的考量，而是如《新加坡文藝》宗旨所說：
1推進新加坡的文藝創作
2公正的對待不同文學作品
《新加坡文藝》雜誌，在教育出版社的大力支持下，在上述兩方面，的確下了很多苦心，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在打破不同的派別之爭，公正的對待不同文學作品方面，出版社利用舉辦年話會等多種活動，廣邀各派人士參加交流，反應很熱烈，從以前不同派別連見面都不見的情形，發展到，使他們的不同風格的文章都出現在《新加坡文藝》這同一本雜誌上，這在過去是很少見的現象。
而且，編輯委員會在審查制度方面，比較寬鬆，只要是好的作品，不論題材，不管是寫實的還是現代的，一經錄用，立即付給稿費，以每1000字15塊新幣。4
這無形中更帶動起一股創作的風潮，在當時，華文創作形式一片大好。因此，70年代末到80年代中，華文創作呈上升趨勢，這是許多文人共同努力的結果。這一時期，也有很多其他刊物，雜誌大量出版，華文文學創作氣氛熱烈。
（二）
“新加坡文藝研究會”的誕生與《新加坡文藝》
教育出版社出版發行《新加坡文藝》雜誌當時，是直屬教育部門下的一個出版機構，資金運作方面有教育部的支援，所以出版運作的發揮空間很大。
後來，到1980年前後，教育出版社逐漸轉型，逐步走向私營化。在經濟上，出版書籍刊物等不得不進行商業化考量，來維持教育出版社的運作開銷。因此，自1980年底，它不再擔負出版《新加坡文藝》的重任，也是出於經濟利益的考慮。
4 據駱先生講：這在當時超越其他報刊和雜誌的稿酬，相當豐厚。
“新加坡文藝季刊爲了有條件申請我國的“文化基金”及其他贊助金來做爲出版經費，原先6位編委同顧問就在1980年4月30日（星期三）下午1時舉行一次特別會議，會上決定以“新加坡文藝研究會”（Singapore literature society）名稱進行申請註冊，以便日後展開有效的文藝活動”5
“在寫作屆的要求下，1980年8月，我們考慮開始組織一個文學團體，以便全面的推進我國的文藝活動，於是有協會的籌備計劃，並向有關當局申請，10月初獲得批准註冊，11月，召開第一次會員大會，順利選出第一屆理事。”6
上述的文藝動態和成立宣言中，在“開始考慮組織一個新加坡文藝組織”這一問題的時間上，出現不一致，前者說在1980年4月30日，後者說在，1980年8月。而且在成立文藝組織的目的上，也出現不一致。前者說：新加坡文藝季刊爲了有條件申請我國的“文化基金”及其他贊助金來做爲出版經費，後者則簡單地說：在寫作屆的要求下。
5 （摘自 3 /1981第1期 《新加坡文藝》中“文藝動態”。總21期）
6 （摘自1981年6月第2期總22期，《新加坡文藝》“成立宣言”）
出現這樣的不一致，原因很可能在於：文藝委員會的換班的銜接上造成的：
見1980年12月第20期封底：
新加坡文藝（Singapore Literature）
主編：楊松年
編輯：王潤華、葉昆燦、杜珠成、烈浦、謝克
定價：每本一元八角
出版日期：1980年12月
MC(P)251/1/80 ISSN 0129-3117
見1981年3月第1期，總第21期封底：
新加坡文藝
出版者：新加坡文藝研究會
地址：128-B，Sim Ave Singapore
主編：駱明
編輯：陳凡、謝克、吳垠、莽原、範北羚、周望華
定價：新幣一元八角
出版日期：1981年3月
對比之下，不難發現，新加坡文藝研究會的主編和編輯，與《新加坡文藝》雜誌的主編和編輯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動。時間之短，變動之大，是造成出現上述錯誤的主要原因。
但這不影響我們整體解讀新加坡文藝研究會。總體來說：
新加坡文藝研究會正式成立於1980年11月，是從《新加坡文藝》季刊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有完善的組織機構，楊松年和葉昆燦分別擔任正副會長。委員是經理事會選出，並且理事會每兩年改選一次。成立原因：
應廣大文學愛好者之請，爲獲得文化部資金的贊助，以便繼續刊印《新加坡文藝》，推動新加坡文藝事業發展。因此成立了“新加坡文藝研究會”。
其宗旨如下：
1促進與提高我國文藝寫作水準
2出版文藝雜誌與叢書
3促進我國年輕一代對文學作品的欣賞與創作
大會還成立許多工作小組：編務組，叢書組，講座座談會組，表演藝術組，組織組，研究資料組及翻譯組，通過多樣化的活動以達到上述目的。
“研究會認爲，促進文藝活動，協助我國文化建設是義不容辭的事業，在文化建設上，文藝是重要的一環。
研究會除繼續發行季刊，還聯合四大報紙推行月刊，並出版文藝叢書。還和學校及社區各個文學團體合作，共同聯合或者協助他們舉行多彩文學活動。爲加強各語文源流文學的交流及各民族之間的瞭解，研究會也將積極推動翻譯工作。爲了促進區域甚而國際間的文學交流，研究會也將舉行國際文學研討會，邀請國外傑出寫作人參加，研究會也將委派代表訪問各地區，以瞭解他們的文學活動，研究會也重視新加坡文藝史料的整理和研究，鑒古知今，以它作爲發展未來文學的指導。”7
從《新加坡文藝》和“新加坡文藝研究會”,兩者的産生問題上，我們可以總結出這樣的結論：
|
社會Society |
|
編輯者編輯 叢書雜誌報刊 Creators |
|
讀者（接收或象徵性生産） consumers |
|
出版者 Distributors |
|
文化Art |
在整個文學生産的場域中，《新加坡文藝》雜誌的生成、出版和發行是由出版社（教育出版社）一手包攬的，而後來在《新加坡文藝》雜誌的基礎上建立的新加坡文藝研究會（文學組織），直接原因也是緣於出版者（教育出版社）在整個文學生産場域缺席，而不得不有一個組織（新加坡文藝研究會）暫時來代替出版者的位置。
7 （摘自1981年6月新加坡文藝研究會成立宣言）
可見，出版者在整個文學生産的場域裏，不僅有傳播仲介的重要作用，它也可以直接介入文學創作者（Creators）的位置，承擔起生産和傳播的雙重作用。
小結：
由開始一個出版社——教育出版社，組合人馬——文藝作品編審諮詢委員會，集刊印與發行於一身，而且是非經濟利益考量，推出了一本純文藝性質的雜誌——《新加坡文藝》，到後來教育出版社退出這個文學生産場域，爲尋求資金繼續求存，因此在《新加坡文藝》雜誌的基礎上，産生了一個文學組織——新加坡文藝研究會。
（三）
研究會之“文學生産”網路
新加坡文藝研究會的誕生，與之相伴而生的即是一個文學生産的過程。這個文學生産的過程，即是文學機構或組織所進行的一系列生産、傳播以及接受文學産品的過程。
我將以一本雜誌——《新加坡文藝》的生産爲例子，通過考察作家群落、生産者、出版社、傳播渠道、銷售區域和數量、讀者群落等圍繞文藝研究會這個文學組織所構成的文學生産網路，看它們在整個文學生産中，如何在文化場域中各自佔據一定的位置並彼此聯繫，相互交流，發揮作用。
23/10/2004 9：05am與《錫山文藝》主編烈浦的電話訪談（經整理）
27/10/2004 8：40pm 與《新加坡文藝》駱明先生的電話訪談（經整理）
新加坡文藝研究會的文學生産運作，首要問題是資金。8研究會籌集資金，有三個渠道：一是向文化部申請文化基金贊助，後來改爲向藝術理事會、李氏基金等申請資金贊助。二是通過各種渠道獲得贊助商的贊助，還有一部分是來自廣告部分的收入。來自申請贊助的部分，每年大約2萬，其餘大部分，需要研究會去籌集，困難可想而知。
研究會有專門負責編輯的編輯組，他們負責向作家邀稿，或按照一定的審查制度（比較寬鬆），對作家主動的來稿進行審閱。在當時，審查制度本著的原則主要是：只要是高水準的並符合編輯需要的作品，不論派別，不論體裁，都可入選。本地作家和外地作家的用稿比例是本地作家稿件占80%，外地作家稿件占20%。最初，來自外地的作品很少，主要是本地作家作品爲主。可以說，研究會憑藉雜誌，給作家們提供一片場地，成爲本土文學創作的溫床。
與作家胡月寶的訪談：（電郵形式）
“文藝協會一向十分注意提攜年輕寫作人。剛開始寫作時，我經常在早報上發表文章，文藝協會的前輩作家便主動聯繫我，向我提出邀稿。至於稿費，只是象徵性。”
由此可知，協會編輯原則中，把培養新的作家群落放在重要位置上，並把此考量付諸實踐，對年輕的作家，主動邀稿，積極提攜。
8 據駱先生講，每年的各種費用加起來，約要8-10萬新幣，而來自申請有關部門贊助的，每年不超過兩萬。其餘都是要協會自己想辦法籌集。
“與其他作家的聯繫，我較少主動。不過，文藝協會（後來由“研究會”改爲“協會”）定期主辦活動，作家們通常都會出席，並私下建立聯繫。新加坡的作家群主要是文教界人士構成，原因自然與新加坡的語言和職業分工有關。不過，這是一種社會結構的自然構成。”（摘自胡月寶訪談）
這段話透露出的資訊，讓我們看到：研究會通過文學生産，已經聚合了一個很大的作家群落，圍繞在研究會的周圍。
綜上所說，在文學生産的第一環——Creators，研究會通過編輯部門，聚合本地作家，爲他們提供“操練場地”，從而提高本土文學的創作質量。並在培育年輕作家群上，貢獻卓著。
而“通常稿費是象徵性的” 9也向我們透露出一個重要資訊——研究會運作資金不足。
文學生産的第二環便是出版社（傳播渠道）。
編輯以及作家們的作品，必須經出版印刷，進行傳播，逐步實現作品的價值。
總攬大量的原始資料（文藝雜誌），我發現：新加坡文藝研究會前後換了幾個出版發行機構，開始有教育出版社，後來有勝友書局、新文化機構，再後來有商務印書館有限公司等，在此不進行一一羅列。10
9 據駱先生講，協會成立初到1982年，協會還努力維持著以前的新幣15元/1000字的豐厚稿酬，後來支援不下去，變成沒有稿費，但作家們卻更支援了，稿件也比以前更多了。
10有此現象，據駱先生說，資金的考慮只是其中一個小因素，主要是不同的人擔任編輯之時，爲聯絡方便著想的，沒有特別含義。
每期《新加坡文藝》雜誌刊印數量2000本， 銷售渠道分兩段：第一階段是在1985年以前，此階段，大部分（約1000-1400本）是通過教師總會裏朋友的幫助，11在各學校銷售，其餘的由發行機構送給主要經銷書店，然後由書店分發給下面書店零售，還有小部分是贈送的形式。但是沒有盈利。12
第二階段是1985年到現在。1986年教育大改制，在學校的銷路沒有了。書店部分的銷售數量也極少，看銷售報表可知，經常是好多期才有幾十塊的收入。每一期能賣300本已經很好了。所以變爲大部分是贈送。
銷售區域除少部分贈送給國外文學團體或組織或個人外，其他都在本國發行。但是，由於消費一環——讀者群的嚴重不足（主要由教育導向，社會文化意識形態及作品本身等多重因素造成，這裏不做詳細說明，下文會詳談），雜誌多數是在作家群落中傳閱，少量在學術性圖書館（如國大）出現。
11多數是學校教師，因爲駱先生以前是教師。
12原因很多，其中之一是因爲學校的銷售多數以半價算。
刊物上之所以標上定價，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只是象徵性的。因爲要申請文化基金，表格上一定要填寫價錢。這個價錢往往與生産成本有關，而不能反映其市場需求和銷售情況。
而研究會發行大型叢書，其處境與雜誌相同。
最初在四大報刊上出版“新加坡文藝月刊”，也由於種種原因而只能持續兩年便宣告結束。13
“文學作品寫作與出版和傳播與消費緊緊聯繫在一起。文學生産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包括生産（創作與出版）、傳播（行銷與發行）、消費（讀者購買和閱讀）、接受（讀者反應與文學批評）
這意味著一部作品，倘若沒有出版，或者經過了編輯和出版後，卻未能被讀者購買，那麽它的藝術價值和商業價值就無法實現，這樣看來，文學作品有賴於作者與讀者經由出版機構共同完成。”14
圍繞在新加坡文藝研究會周圍的文學生産過程中，由於消費一環嚴重缺席，導致這些刊物或雜誌，其藝術價值沒有得以完全實現，而只拘囿於一個很小的作家或文藝工作者的圈子裏，就好比是，作者寫出來的作品，經由出版發行，後來又傳回自己手中，由自己再完成閱讀的過程。這實在是引人深思的迴圈“怪圈”。
文學生産過程實在是一個完整的生産網路，任何一方不足或缺席，都會導致整個生産網路架構的失衡。
13 主要也是因爲不賺錢，屬於經濟利益的考慮範疇。
14方桂香，《因爲你就在我的視野裏——新加坡華文語境中的本土關懷》，創意圈工作室出版
從整個生産網路來看，文藝研究會無疑被置於一種“高處”，高處不勝寒，“曲高和寡”的尷尬境地。
那麽，我們不禁要問：文藝研究會和文藝雜誌存在的價值，到底在哪里呢？
(四)
傳承新華文學的“星星之火”
新加坡文藝研究會在文學生産過程中面對的資金不足和讀者群的嚴重缺席，其實是自研究會創立之始就存在的。只是在80年代中期以前，文學創作呈上升趨勢，讀者群也相對較現在多一點。
本節中我將就研究會在資金嚴重不足和文學環境貧弱的情況下，依然出版大量文學叢書，並在國內外舉辦並參與各種文學活動，建立起跨國際的文學網路機構這兩方面，來探討這本雜誌和這個社團存在的不容忽視的意義。
文藝協會在創立初始就大量編輯出版文藝叢書，到2004年，由協會編輯出版的叢書已高達156套。內容上也豐富多彩，包括：詩集、散文、散文詩、傳記、專論、報導、小說、各體（如《小學徵文比賽優秀作品集》）、微型小說、文論、資料、翻譯小說、寓言等（見附表）。文體廣泛，出版數量大約在1000冊，傳播渠道同雜誌第二階段傳播渠道大致相同，主要以贈送爲主，屬非經濟利益考量。
那麽，協會在資金缺乏的情況下，還不惜重金出版大量叢書的意義何在？對這一問題我不得不聯繫新加坡的文化大背景來談。
新加坡文化發展，經歷了一條不算漫長但很曲折的路。從戰前華文文學的淵源，到1965年，新加坡獨立，文學上與馬華文學分家，出現代表本國的“新華文學”定義。“對所屬國家與生俱來的認同感，會産生一種精神整合力量，進而建立一種本土的向心力和凝聚力”這不僅是新華文學的立足點，也是新華文學的動力，精神源泉與信念的基礎。如果沒有這一點，新加坡文學前景就可能塌陷在某種文化困境中。”15
可見：伴隨著本土意識的形成，從而和原先的文學源緣産生分野，逐漸發展成具有本土性的“新華文學”。
新加坡社會，華族人口占總數的76%，華人社會推動華文和文學發展，本來是具有天時地利人和的優厚條件。可是教育導向與語文政策的改變，16使得英文在新加坡處於強勢主導地位，西方文化因而通過語言優勢，佔據了主流文化資源，從而透過教育等種種渠道，取得了佔據主流的社會地位。
因教育語文政策的改革，使新加坡這個儘管在社會形態上是華人社會，但華文卻逐漸邊緣化，華文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人們的思想意識中也由原來認可華人以華族文化占主導，轉爲認可西方文化爲主導的層面。
15方桂香，《因爲你就在我的視野裏——新加坡華文語境中的本土關懷》，創意圈工作室出版
16 主要是1986年的大的教育方針的改變，華文成爲第二語文。
在這樣社會文化背景中，華文退卻了其作爲華族的民族文化傳承的角色，而變成了單純延續“母語”語言工具。而屬於“陽春白雪”的華文文學，更是日趨闌珊，不知伯樂在何方？
這就造成一代華文水平低落的現實，新華文學作家斷層（年輕作家很少）和讀者群落缺席等一系列嚴重後果。
但在傳承華族自己的語言，維繫華人的優秀傳統，發揚新華文學創作上，總要有人來肩負這些文化使命。
新加坡文藝研究會，正是那寂寥荒漠中燃起的“星星之火”。雖然在整個文學生産過程中，由於讀者群——消費一環的嚴重缺席，文學作品（Text）本身的價值沒有得到淋漓盡致的實現。但作爲一個組織而存在的新加坡文藝研究會，它存在的形式，遠遠超過了它存在的內容。因爲，有它存在，就有了新華文學傳承的延續。雖然眼前只是微弱的光，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因此，研究會大量出版作家們的作品，結集成書，不但培養凝聚了大批本地作家，間接的爲 “本土性文學”的創作提供了發展的空間，延續了新華文學的發展。
我們都知道，在文學生産的過程中，作家群的大小，水平的高低，往往影響著整個文學生産過程。文藝協會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在培養凝聚作家群，讓帶有本土化色彩的新華文學創作延續發展，不斷提高，結集成書，以示他人。讓新華文學在東南亞以致世界華文文學中，不留下空白的一頁。
協會以這樣的方式，排除來自資金上的重重困難，鼓勵作家們出版書籍，一方面提高了老作家的寫作水平，另一方面，協會也注意到作家群的斷層現象，努力提攜青年作家。17
新加坡文藝協會除了大量出版叢書， 另一點值得注意的是：在國內，協會組織參加各種文學交流活動，組織各種形式比賽，例如：中小學生作文比賽，青年詩歌比賽等等。
對國外：協會通過雜誌報刊以及作家的聯繫，獲取國外的文學動態訊息，除了在雜誌上報導這些重要的資訊外，協會還主動和東南亞許多國家的文學組織建立跨國際網路關係，和對方互相交流資訊，交換作品，互相學習，共同提高。（例如“亞西亞文學獎”，就是爲加強區域聯繫，到今天已進行了9屆之多。）目前，協會已和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臺灣，印尼，香港，澳門，中國等幾乎東南亞的每一個國家，建立聯繫。
除經常派作家參與國際大型的文學討論會外，協會自己也組織文學交流活動，邀請其他國家的知名作家來進行交流。這個優良傳統自協會成立之初便開始，一直延續到今天。
協會跨國際網路的建構和交流，大力向東南亞等其他國家宣傳新華文學，並通過活動學習先進的經驗，提高新華作家的創作水平，爲本地作家作品走向國外牽線搭橋。這無疑對推動和提高本地文學，帶動新華文學融入世界文學一體化進程中，發揮了不容抹煞的重要作用。
17 在提攜青年作家方面一直有具體舉措，例如出版青年文叢，還有留一定的版位給青年作家。
結語
摘自2004年8月4日 國會議員訪問文藝協會
文藝協會面對的問題：
1讀者群的萎縮
2華文程度的低落
3活動經費的不足
4沒有較好的會所
5媒體對文學藝術動態的介紹與報導不足
摘自1999年《新加坡文藝》的文藝動態
新加坡文藝1999年改版，最大特點是整體設計與包裝，不僅注重版面設計，也廣泛選用了各種不同題材的美術與攝影作品爲插圖，
編輯原則改爲：新加坡稿件占80%，外稿占20%,突出新加坡作家的表現。小說分量加重。
改版，代表新加坡文藝協會求新求變
改版，代表新加坡文藝協會堅韌不拔的辦刊精神。
從一本純文藝的雜誌——新加坡文藝，到傳承這份文藝雜誌的文藝組織——新加坡研究會，歷經了28個春秋，一路來，它們面對著資金不足，缺少活動場地，缺少讀者群等重重困難，但是依然能在國內堅持出版雜誌，爲作家提供創作的空間，並把作家凝聚團結起來，還不斷努力挽救文學作家斷層的危機，注意培養提攜新的作家。舉辦各種文學藝術活動，出版大量文學叢書，建立跨國際的交流網路。體現了研究會生機勃勃的生命力，向世界華文文壇展示了新華文學的存在和獨特的姿彩。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文藝協會的工作人員，都是義務性質的。他們一路默默無聞，一如既往的支援著研究會，我想，除了出於他們自身對文學的愛好外，更重要的是，他們秉承著一樣的信念，那就是：要讓“新華文學”的一小片綠地，不斷延續並走向光大。
1999年的改版，向世人宣示了：新加坡文藝和新加坡文藝協會將適應時代，求新求變，一如既往，頑強成長！
牆角數隻梅，
淩寒獨自開。
遙知不是雪，
爲有暗香來。
以此詩作爲結束，因爲它的意境與雜誌、研究會以及那些爲新華文學在默默付出的人們，在精神上達到某種暗合。
完
原始資料：
《新加坡文藝》：1976-1 第1期到2004-6第86期
口述歷史：
作家胡月寶女士（電郵訪談：gpaw@nie.edu.sg），
臺灣佛光大學楊松年教授（面對面訪談）
駱明先生（原名葉昆燦，書信以及電話形式）
烈浦先生（原名陳川強，電話訪談 64662912）。
網路資料：
http://www.fgu.edu.tw/-literary/wc-literature
http://members.tripod.com/leeyap/slshome.htm
參考資料：
1朱崇科區域華文文學：離散中國性與流動本土性——臺北《本土性
的糾葛》新書發佈會上的演講，
2周寧《走向一體化的世界華文文學 》，
3方桂香《因爲你就在我的視野裏——新加坡華文語境中的本土關懷》，創意圈工作室出版
方桂香《巨匠陳瑞獻》，創意圈工作室出版
4莊永康《新加坡華社研究》，教育出版社
5莊鍾慶《新加坡等華文文學在前進中》新加坡文藝協會。
6李建《新加坡文藝發展之路 》， 山景出版社
7《新馬文學大系》（8）關於新加坡作家協會
8烈浦《錫山文藝》 64662912
9楊松年《新馬華文現代文學史初編》，新加坡教育版社 ，2000
10張圭陽《金庸與報業》，香港明報出版社，2000
11陳平原，山口吉《大衆傳媒與現代文學》，北京：新世界出版社，2003
12繆詠和《明代出版史》，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0
13林芳玫《臺灣70年代文學生産組織的階層化》
14錢存訓《中國古代書籍紙墨及印刷術》，北北京圖書館，2002
15李歐梵《文化研究與中國現代文學》，哈佛大學
16楊靈芝《淺談對馬華文學中國性與本土性的觀感》國大研究生
17孫愛玲《新加坡文學與本土文化》，新加坡作家協會，2002
18周兆呈《重視新加坡本土華語的文化意義》
19王慷鼎《新加坡華文日報社論研究》，國大漢學研究中心1995
20陳平原《晚清人眼中的西學東漸》-以《點石齋畫報》爲中心，北京大學
21王慷鼎《新加坡華文報刊史研究的回顧與前瞻》，1994
22方積生，胡文英《海外華文報刊的歷史與現狀》，新華出版社
23陳平原等編，《晚明與晚清：歷史傳承與文化創新》，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2
24張秀民，《中國印刷史》，上海：人民出版社，1989
25王曉明《一份雜誌和一個社團-重評“五四”文學傳統》
26夏曉虹《晚晴女報的性別關照-《女子世界》研究》
27孫玉石《現代詩歌的歷史定位與藝術探索》
28陳平原《思想史視野中的文學》-《新青年》研究
29謝槐《新加坡小報史》
30王慷鼎《戰後15年新加坡華文報刊析論》，
31《南洋年鑒》1939年出版
32陳育菘《南洋第一報人》―――小報，
33《新力報》光碟（Location：cmf Call＃ AN May，XI）
34許更吾《新加坡印刷業之今昔》（1963）
《新加坡印刷業與報業之今昔》（1966）――－印刷
35馮列山：《報紙與輿論》（1965）《報紙與言論自由》（1966）
《現代報紙的演變》（1952）――――政治
36楊松年《戰前新馬報章文藝副刊評析》
37楊松年，周維介《新加坡早期華文報章文藝副刊研究》（1927－1930），1980
38陳昌風《蜂飛蝶舞》－舊中國著名報紙副刊 ，（福建人民出版社）
39李穀城《香港報業百年滄桑》，明報出版社有限公司
40蕭明芳《戰前的南洋商報》，（1923－1941）
41 Michel hockx：Question of style : literary societies and literary Journals in Modern China,1911-1937，Leiden, Boston:Brill,2003
42 Finkelstein,David and Alistair McCleery(ed)The Book History Reader(New York,London：Routledge，2002)
43 Deniseimple,Lost Voices of Modernity:A Chinese Popular Fiction Magazine in Context(Honolulu:University of Hawaii Press,2001)
44 Leo Lee,Shanghai Modern :The flowering of a New Urban Culture in China,1930-1945(Cambridge ,Mas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