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書引出兩個相同民族──
林爽《紐西蘭的原住民》讀後
林廣穆
中國廣東民間學者
《紐西蘭的原住民》是林爽的成名作，讀後頗覺新鮮與新奇，思想也像脫繮野馬奔騰跳躍，越思越遠。因爲，作者既不是歷史專家、也不是紐西蘭的土著毛利人，而是一個香港女教師剛剛移民紐西蘭的中國人。
那時，她甫抵紐國即以不惑之年報考奧克蘭教育學院，在接受毛利導師面試時被問到“你對‘威唐義條約’有何看法時”答不上來。幸虧她靈機一動，對那導師說：“先生，對不起，我初來乍到，對此條約毫無認識，故恕難發表個人看法，但如果我能被學院錄取，往後一定會好好把毛利文化歷史研究一下。”
也許是她出言謙遜，被錄取了。但她對當時的諾言一直不敢忘情，仿佛著迷似的對毛利文化進行潛心研究。不斷探訪行毛利人的飲食起居、語言習俗，閱查史書，修整資料……不知度過多少個目不窺園，剌股懸梁的日夜。終於天道酬勤，一本生動活潑，內容豐富的輝煌巨著呈諸世人面前，好評如潮，譬諭奧克蘭市市長的評語是該書的出版爲溝通中紐關係扮演極其重要的角色。
《紐西蘭的原住民》全書分爲四部份，即毛利神話、毛利傳統，毛利歷史與民間傳說。據作者自己說，她最喜歡神話這一部。但見仁見智，我更偏愛毛利傳統及歷史中的描述。這不僅毛利人的風俗習慣與我們中華習俗有很多相同之處，就連他們給白人欺淩耗詐也跟我國清朝時一模一樣。比如讀罷“威唐義條約”就勾起我對歷史的追憶並激起義憤與同情。
毛利人本來是紐西蘭的真正主人，他們很早就在這裏過著“白雲新鄉”男耕女織的和睦愉快的生活。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那個空中佈滿帝國主義烏雲的19世紀，美麗的家園逐步被那烏雲搗毀，而驅使烏雲肆虐的是英國。英國，這個當時號稱頭號帝國的歐洲國家，它們對內壓逼，對外侵略，中國、印度、非洲，澳洲就深受其害，紐西蘭這個南半球的島國自然不能倖免。帝國主義者用挾著大宗鴉片來撞毀我國大門的同樣手段去侵佔這個美麗的島國，最初它們以煙草、毛毯、手槍與一些無知酋長簽訂“威唐義條約”，讓他們承認英國的統治權。帝國主義者的兇殘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它們爲了順當推行殖民政權，強迫毛利學生在校不准講毛利語，以致有些孩子回家不願用母語與父母溝通。“原因是恐怕說慣之後，一旦回到學校會不自覺地說溜嘴，而慘遭體罰之苦”。《教會的同化政策》。
以上所舉只不過是作者描述英國人在紐西蘭爲所欲爲的冰山一角，但也是以揭露殖民者的醜陋行徑，自然更體現作者對弱勢群體的同情。要不然，何以能夠寫得內容那麽豐富，情節如此感人呢？這裏，不得不引用作者一篇後記一段話來加以證明：“事實上，若對毛利歷史稍微關心的朋友都應理解及同情毛利人，想我們華人同胞何嘗不曾受過洋人欺壓？像一八四二年八月二十九日簽署的喪權辱國的南京條約，同情弱小是偉大的行徑。毛利人由於長期受主流社會的欺詐，引誘他們簽下模棱兩可、內容曖昧的條約，他們也許不致造成百多年來的無盡的抗爭吧”！
上面所提內容大體使人激動，那麽下面要說的是讓人頗覺饒有情趣了。我有這樣的感覺，書中所描述的神話人物、現實人物或日常事情有許多與我國的一模一樣。連毛利人用生草藥和尿液來爲人消腫止痛都與我國民間一些秘方頗有共通之處。我童年曾經兩次摔傷腳手，當時兩者腫痛難忍，但手傷是用幾種生草搗爛敷在患處治癒的。而腳腫卻用石頭在爐中燒熱後放進尿液裏使冒煙，然後把患處放在上面讓煙熏，邊續數次，很快把腫脹消於無形。
當然，最有趣的要數神話裏的人物牟伊，他是個神奇的人物，機靈勇敢，除妖降魔，多謀善變，一騰一挪，簡直就是《西遊記》裏面的孫悟空。但最讓人稱道的是《牟伊馴太陽》。原來，他嫌太陽跑得快，白天留給人們工作的時間太短。於是他與兄長帶著老祖宗茉莉蘭雅的“神奇的鄂骨”去馴服太陽。結果在四位兄長幫助下，用“神奇的顎骨”把太陽神打得嘴青鼻腫，連聲求饒，終於答應把腳步放慢。這真是與我國的神話《後羿射日》相映成趣！
但最偉大的人物有“國民之母”之稱的菲娜夫人，她爲了減少自己同胞的土地轉移到白人手中和要求政府增建廉價房屋解決毛利人的住房問題，以八十歲高齡帶領數十名毛利人從北地步行一千五百公里到首都惠靈頓去請願，沿途得到很多毛利人的支援並加入長征行列。史稱“土地長征”。雖然白人多方虐待毛利人，但菲娜夫人總是以德報怨，她的名言是：“我愛毛利人，也愛白種人”。一九九四年她九十八歲辭世，彌留之際還說：“希望毛利人與白種人能和平共處，相安無事地團結統一”見《土地長征與國母》。想起菲娜夫人的高風亮節，不是與我們國母宋慶齡一樣偉大嗎？
《紐西蘭的原住民》裏面爲什麽很多人物、事情與我國那樣的相似？我想，這也許是作者著意描述的結晶吧。想想，她初到紐國，重新投入校園遇到困難許下諾言而潛心鑽研毛利文化，在研究過程發覺毛利文化與中華文化有許多相同和共通之處，後來甚至懷疑毛利人與中國人確是同宗，這更是奇中之奇了。所以書中出現人物、事物與我國相似就很自然不過的了。
《紐西蘭的原住民》另一特色是文筆優美，語言簡潔，篇幅短小精悍。觀其書如讀楊朔散文，雖“一刹那”但豁然開朗。“移言不驗，雖麗非經”。看來，作者是深懂這個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