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文風奇女子──閱讀林爽

 林廣穆  

中國廣東民間學者

 

 

  潮汕澄海籍繼散文大師秦牧之後,又有一位高手出現。她就是現居紐西蘭,有「帆船之都」之稱的奧克蘭市女作家林爽,筆名阿爽。

  紐西蘭,這個地球南端的島國,空氣清新,環境優美,綠草如茵,牛羊遍地。有「白雲新鄉」之稱,是很多移民羨慕之地。我常「雖不能至,心嚮往之」。

  林爽女士於1990年偕夫攜子從香港移居紐西蘭奧克蘭市,她執教十多年,業餘筆耕不輟,出版書籍六本;計百萬字。其中尤以紐西蘭的原住民最受世人關注,影響甚大。

  紐西蘭的原住民即毛利人,是紐西蘭的土著。作者在研究毛利文化傳統時發現,其與中華文化傳統極為相似,就連毛利人遭白人欺凌壓迫,盤剝利奪也與中國元、清兩朝酷似,但為何沒有華人作深入研究?

  元朝是蒙古族人憑借強大的馬隊橫衝直撞,打破宋朝江山,擒文天祥,逼陸秀夫抱宋帝昺跳海殉國,南宋滅亡而在赤縣神州建立的政權。他們蠻橫執政,把漢人視為二等公民;清朝自道光年間英國人利用船大炮堅挑起鴉片戰爭,叩開神州大門。後又有英、法聯軍攻入北京,火燒圓明園;再後來就是八國聯軍直指北京,逼清政府割地賠款。從此中國淪為半殖民地。這與英國人在1860年的紐西蘭土地戰爭中,生掠奪取毛利人二百萬畝土地如出一轍。我想她研究到此時必有一種強烈的同情心,民族感湧上心頭,激發她非奮筆疾書不可。於是一本娓娓道來,琅琅上口,長達十五萬字的紐西蘭的原住民脫稿而出。該書一面世就如「十年賦成,洛陽紙貴」,被紐西蘭國家圖書館及國會圖書館收藏,並譽為首本以中文寫成的毛利文化專書;各大、中、小學圖書館及各公眾圖書館都爭先訂購該書,其隆重程度在紐國華文書籍銷售量實屬罕見。後經科學家對基因研究證明﹐毛利人跟中國人確系同宗;他們最初從台灣經菲律賓到印尼然後到達紐西蘭,這說明林爽女士與哥倫布一樣「發現新大陸」。

  我日前有幸展讀林爽女士新作展翅奧克蘭,副題「一個香港教師的移民故事」。該書輯錄作者個人散文、新詩及小說,林林總總上百篇,洋洋灑灑約二十萬字。書中所描述的完全不是遠居異域、愁腸百結、坐困愁城、投閑置散、感世傷懷的閨中怨婦之談,而是發奮圖強、健康活潑幽默之作。無論是寫人賞景或抒情狀物、都記錄作者在異國他鄉的艱苦創業歷程。讀後如聽笛聲琴韻,又見小橋流水般賞心悅目。她,有時像個世事洞明,人情練達的老者在燈下與你暢談人生哲學,有時,又像一個知識廣博,見聞甚多的良師益友在桌前向你傳授課程。

  「連根拔起離香江,重新播種奧克蘭,努力耕耘異國土,希望明天更燦爛。」這是作者離開香港移民紐西蘭的進行曲。果然,言出必踐。她赴紐不久即以不惑之年報考奧克蘭師範學院課程,並取得合格師資文憑及奧大教育學士學位。教書生涯重新開始,業餘兼且著書立說,一一取得優異成績。她現在是「奧克蘭師範學院」唯一的華人教育顧問,也是「奧克蘭大學社區咨詢組」顧問之一;業餘並擔任「紐西蘭華人環保教育信託基金」理事;曾是「紐西蘭華文作家協會」第四屆會長,並獲得奧克蘭市長頒發「紐西蘭專業華人成就獎」。

  林爽曾多次應國內各大學之邀回國講學及采風。然而,當她獲得這些殊榮後,笑口常開的她卻客觀而平靜地說:「想想連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人,還有誰會尊重你?因此,自強不息,積極向上是我的人生哲學,尤其在移民後、這種想法一直在支持著我──移民如再生,我就常有這種感覺。」

  如果說,移民雜感〉、〈紐國夏日長〉、〈君自故鄉來〉、〈別讓孩子活得太沉重寫得熱情如火,柔情似水;那麼,就像一把匕首劃破骯髒人的醜臉。她說有些人比低級動物還不如,即不如勤勞的螞蟻、蜜蜂,欠缺蜘蛛織網的恆心,不及烏鴉反哺的孝心,沒有鴛鴦、蝴蝶的忠貞情深──最後是「這些所謂的高等動物,都不配稱為人,充其量只能稱之為衣冠禽獸。」

  林爽的散文寫得妙,新詩吟得也棒。描寫廚房的事本來挺簡單,她卻寫得惟妙惟肖,歷歷如繪,把炒菜寫成──「易潔圓鍋內的熱油/將脫去外衣的菜芯青梗兒強吻了一下/沒有大驚/只有小叫/但聽她們雪雪呼痛了一陣子──」

  切蕃茄她是這樣寫的:「又把紅艷蕃茄/橫豎兩刀/花開四瓣/但見她們/笑顏盡展──」

  再看哀悼戴安娜她如何寫:「──十年婚姻亮起紅燈/神仙美眷貌合神離/明知枕邊人琵琶別抱/更何堪同床異夢/從此染上厭食症/產後抑鬱曾自我毀傷/為兩愛兒她強作歡顏/雖仍展露那動人淺笑/卻難掩那侯門似海的深宮怨──哎﹗那世人心中的女皇──」。這兩首新詩可謂,前者狀物傳神得體,後者憐香惜玉感人。

  在奧克蘭,幾乎每個華人都知道有個叫林爽的大好人。她的熱心腸勝似渴望中的劉惠芬。當地移民有個這樣的順口溜:「我們敬愛的林爽呀,真是一個大傻瓜;不收一分錢學費,不肯喝上一頓茶;妳的人格真偉大,妳的行為真優雅──」原來,好人阿爽在奧克蘭市創辦兩個「語言交流園地」,義務為移民奧克蘭的華人輔導英語。至於她為甚麼要這樣做;那就聽她如何說吧:「移民海外的炎黃子孫,因人離鄉賤,去國傷懷,多少有點落寞感覺;尤其是年紀大的一群,由於語言障礙,無法適應西方文化,難以融入主流社會而更加苦悶──」

  林爽在海外是老好人,回國也是熱心腸。她應邀出席在昆明舉行的「世界華文小說優秀獎頒獎典禮」後,到當地的少數民族村去采風時,她帶頭發起為貧困學童募捐而得到熱烈的反應。同行的暨南大學教授潘亞暾頗有感觸地說:「她人如其名爽直豪放,頗有男子之風,堪稱女中豪傑;且有三不朽之傳奇,令人肅然起敬──她熱情、好學,能吃苦。在昆明的文山苦旅中,人家病倒她講學,深受歡迎與好評。」

  看來林爽女士被我國國務院評為「優秀華教工作者」並頒發獎狀是實至名歸的。

  林爽女士雖久居海外,對國內事情卻很關注。「金猴賀歲樂生悲,居安思危需加倍」這是她得悉北京密雲縣密虹公園的燈展,發生觀燈者互相推撞踩踏死傷數十人的悲劇後發出的警告與感嘆。這是一個去國萬里,遠居異域的女子的聲音啊!比起那些漠視民情,草菅人命的貪官污吏,何止高尚千萬倍呢?

  人若愛國,必又懷鄉。林爽兩者兼而有之。她坦言,生怕小兒子數典忘祖,不懂講母語,成了外黃內白的香蕉人;故從小就教他中文。她自己移居紐西蘭後﹐又何曾忘卻生她養她的故鄉呢?那首新詩親切的鄉音便是憑證。

  一個人既要教學,也愛寫作,又熱衷於公益事業,有時難免疏忽家務。幸好她有位開明的好先生,對她大力支持。做太太的看在眼裡,知在心裡,不過自家人雖說不言報,但表達一點心意總也應該的。所以,林爽女士經常在書中提到,若不是丈夫的體貼與支持,她很難會有今天的成就的!

  寫到這裡,應該向林爽女士說聲謝謝,因她為炎黃子孫帶來一門遠房親戚,那就是生活在南半球的毛利同胞。

(林廣穆寫於20043月,廣東惠陽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