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道先天思想考索[1]
清末民初千峰老人趙順一與其兄趙魁一創立道教先天派[2]，宣傳其「玄妙先天道，自然性體空」的金仙大道。千峰老人趙避塵，名順一，道號順一子，北平昌平縣陽坊鎮人，自幼好玄學，遍訪諸師三十多人，最後拜柳華陽嫡傳了空與了然禪師為師[3]，並受全訣全法[4]。趙順一的二哥趙魁一，亦是自小好學道，亦曾從三十餘師學，其中受臨濟派真元所傳授的《慧命經》影響最深。《慧命經》為柳華陽的重要著作。創派的兄弟二人都受伍柳派柳華陽思想的影響，可見先天派的出現乃與伍柳派的關係匪淺。因此我們不妨先看看伍柳派的先天思想。
伍柳派的主要人物為伍沖虛及柳華陽師徒二人。伍沖虛在主要著作《天仙正理》中曾提到「先天旡」的觀念說：
當未有天地，未有人身之先，總屬虛無。如《易》所謂無極而太極時也。 無中恍惚，若有一旡。是名道旡，亦名先天旡。[5]
此段說法有三點須注意。
一、 這裡所說的先天，是指未有天地；且先天旡為道旡之亦名，可見先天是指老子所謂的「道」而言。《老子》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6]
老子所說的道，乃是先天地生，也可稱為先天。相同的，莊子也有類似說法：
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高，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7]
莊子所謂道也是先天地生，故也不妨稱為先天。老莊都以道為先天地即有，若以此定義先天，並無不可。假若進一步認為先天地有一旡存在，則此旡自可稱為道旡或先天旡。儘管這種假定不是出自老莊之言，卻似乎是丹道的普遍假設。
此外，由於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是人應當效法的對象，所以道和人的關係甚深。伍沖虛先天旡（道旡）的理論，隱含以先天旡作為「人法道」的橋樑，也就是說人要法地、法天、法道、法自然的關鍵，即是如何運用先天旡。
二、 以「無極而太極」來說明先天與後天的關係。《易》並無「無極」一詞[8]，更無「無極而太極」一語。「無極而太極」乃周敦頤〈太極圖說〉的首句。周敦頤的〈太極圖說〉，宋朱震認為傳自道家陳摶，他說：
陳摶以先天圖傳种放，放傳穆脩，穆脩傳李之才，之才傳邵雍。放以河圖、洛書傳李溉，溉傳許堅，許堅傳范諤昌，諤昌傳劉牧。穆脩以太極圖傳周惇頤，惇頤傳程顥、程頤。是時，張載講學於二程、邵雍之間。故雍著皇極經世書，牧陳天地五十有五之數，惇頤作通書，程頤著易傳，載造太和、參兩篇[9]。
若其言可採信，則陳摶傳下先天圖、河圖洛書、太極圖等三個脈系，而太極圖僅為其一。陳摶，字圖南，亳州真源人。《宋史》說他「好讀《易》，手不釋卷。常自號扶搖子，著《指玄篇》八十一章，言導養及還丹之事」[10]。可見先天旡之說，或亦源自陳摶以來的導氣還丹思想，與《易》無關。
三、 伍沖虛在「未有天地」之後又提到「未有人身之先」，似乎他欲說明的重點並不在先於天地的道，而是「先於人身」，卻又存在人身，且用來成仙的先天旡。至於「先天地之旡」和「先人身之旡」的關係，伍沖虛用「人身一小天地」來連結。由於人身如同一小天地，所以可用「先於天地」的先天來給予「先於人身」的先天形上的理論說明。但先於人身和天地畢竟不同，天地不知自何始，先於天地的景象無人見過，人身卻有個開端，先於人身只要從精卵結合到胎熟墜地說起即可。因此伍沖虛反而能詳細說明人身形成的過程和其間先天旡的變化。他說人乃是「陰陽相交之氣」所生，「稟此陰陽二旡，順行，隨其自然之變化則生人，逆而返還修自然之理，則成仙成佛」。所以「有三次變化而人道全」。所謂順行人道的三變分別是：
第一、一變之關，自無旡而合為一旡也。父母二旡合一於胞中，只是先天一旡，不名神旡。及長似形，微有氣似呼吸而未成呼吸，正神旡將判、未判之時。及已成呼吸而隨母呼吸，則神旡已判而未圖滿之時。但已判為二，即為後天。斯時也，始欲立心立腎，而欲立性立命矣。神已因藏之於心，旡已因藏於臍。
第二、及至手足舉動而翻身，而口亦有啼聲者，十月足矣。則神氣在胎中已全，此二變之關也。出胎時，先天之旡仍在臍，後天之氣在口鼻。而口鼻呼吸亦與臍相連貫。先天之神仍在心，發而馳逐為情欲。由是旡神雖二，總同心之動靜為循環。
第三、年至十六歲，神識全矣，到此則三變之關在焉。或有時而旡透陽關，則情欲之神亦到陽關，神旡相合，則順行為生人之，此旡化精時也。[11]
伍沖虛的順行人道之三變，是將精卵結合到呱呱墜地到青春期的過程分成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精卵結合開始，即「自無旡而合為一旡」，開始於「父母二旡合一於胞中」，到十個月後（大約經過二百八十天）胎兒成熟分娩之前為止。第二階段從出生到青春期之前。[12]第三階段由青春期開始，從此具備生殖能力。由此可知伍沖虛認為「父母二旡合一於胞中，只是先天一旡」，這是先天一旡的來源，先天之旡與鼻呼吸的後天之氣並不相同，及至出生之後也一直藏在臍間。也就是說，「人身一小天地也」只是比喻的說法，先於人身和先於天地仍有很大的不同。但在丹道的傳統中，比喻的敘述方式比直述的描寫方式更為普遍，並形成密語般的語言次系統。在這個次系統中，大部分的語法和詞彙和當時社會普通的語言系統相同，但也有部分的敘述方式和詞彙，有其特殊的解釋和用法。要了解這些特殊的詞語意義，必須經過類似「翻譯」的過程，才不致囿於表面詞意。以此處「先天」旡為例，或許當解讀為「得自於父母精卵，相對於口鼻呼吸」的旡，才比較接近伍沖虛的想法。
伍沖虛解釋了先天旡的意義與來源，將先天定位於先天地和先生命。然而，修煉者要如何運用先天之旡呢？首要條件就是要使先天旡不致太過難以捉摸，於是在《天仙正理》的〈先天後天二旡直論第一〉一章中，伍沖虛教修煉者判別先天之旡的方法。他說：
夫用此旡者，由何以知先天之真也？當靜虛至極時，無一毫念慮，亦未涉一念覺知，此正先天之真境界也。如遇混沌初分，即有真性始覺，真旡始覺，真旡始呈，是謂真先天之旡也。[13]
先天的真境界是什麼境界呢？要從什麼是後天說起。他說：
自交感之精而論，由先天之旡動而為先天無形之精，觸色流形，變而為後天有形之精。[14]
又說：
所謂後天氣者，後於天而有，言有天形以後之物。當陰陽分而動靜相乘之時，有往來不窮者，為呼吸之氣，有生生不已者，為交感之精，故曰後天。[15]
據此伍沖虛區分了他自己和一般人對先天的定義，他說：
世人乃不知先天為至清至靜之稱，所以變而為後天有形之呼吸者，此先天也；動而為先天無形之精者，亦此先天也；化而為後天有形之精者，亦此先天也。此順行之理也。至於逆修，不使化為後天有形之精者，固此先天也；不使動為先天無形之精者，定此先天也；不使判為後天有形之呼吸者，伏此先天也。證到先天，始名一旡。[16]
他所說的是一種至清至靜的先天之旡，這種先天之旡會變化成後天有形的呼吸，也會動而成為先天無形之精（尚在體內之精液），若此無形之精外流，則成了後天有形之精（即射出之精液）[17]。
至此我們可以將伍沖虛的「先天」思想作一整理：
一、「先天」原指「先於天地」。並藉老子「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及周敦頤「無極而太極」的理論說明何謂先於天地。
二、經由「人身一小天地也」的引介，使「先於人身」也稱為「先天」。
三、人身的先天之旡，得之於父母的精與卵，當胎兒能自己呼吸時先天之旡則藏於臍內。修煉過程，就是要避免先天之精變為後天之精，而要令先天之精返還為先天之旡。
伍沖虛的弟子柳華陽大體承繼了伍沖虛的先天思想，但略有不同。柳華陽在《金仙證論》中，說明「先天」、「無極」、「道」的關係說：
當其[18]未動之前，渾然空寂，視之不見，聽之無聲，亦非精也，亦非物也，無可名而名，故名之曰先天。《易》曰：「無極時也」。斯時則神寂機息，萬物歸根，此正謂之虛極靜篤。靜中恍惚，偶有融會之妙意。便可名而有其名，故名之曰「道」，《易》曰：「太極時也」。[19]
柳華陽將無極和太極一分為二，以無極時說明先天，又以「道」為可名而有其名的太極時也，和伍沖虛以先天和道同為未有天地、未有人身乃無極而太極時的說法不同，亦與老子的道不同。
儘管柳華陽對於道的說法和伍沖虛有差異，但對煉元精成元旡的修煉目標則一致。
以伍柳派的先天思想，來比較先天派先天的意涵，我們可以發現先天派雖號稱承繼伍柳派，其先天思想卻不如師祖伍沖虛和柳華陽清晰。趙順一在先天派最主要著作《性命法訣》中雖屢次提到「先天」，卻無完整理論體系，且少有先天的形上依據，如無極、道等的描述。趙順一說：
真道無他，只是先天一神旡耳。神者，性也；旡者，命也，即元精也，而此旡亦在元精之內。[20]
神旡之說和伍柳相同，但旡與元精的關係則頗有問題。其一是伍柳分元旡與元精為二，順而生人的過程是元旡化為元精，元精出為後天之精；而修煉的過程則是禁止元精變成後天，並令元精返還為先天元旡。但是趙順一卻說旡「即元精也」，將元旡與元精混為一談。其二是既曰旡即元精，又曰旡亦在元精之內。顯然趙順一的思路並不清楚。
對於先天一旡的來源，趙順一也認為來自父母，他說：
原此○即太極也，父母因一念而有我身。未有此身，先有此○，則性命實寓其中。……既落生後，身軟如綿，其象屬坤。臍帶一剪，先天祖旡[21]立斷，迫不得已……後天之氣，遂由口鼻進入。[22]
其中○是指先天之旡。趙順一以○為太極，未談及無極，此點則又與伍、柳均不相同。此外，趙順一還多次提到先天，如：
兩腎中間，空懸一空，上通泥丸，下貫湧泉，為先天大道之祖。[23]
真精化旡成為這個○，即先天真一之性光也。[24]
如這個金光，溫養和合已久，空中法身與我身獻金光合一，現我先天有形真身，則金仙大道成矣[25]。
借後天之氣，催動先天之旡，法輪自轉。[26]
綜言之，趙順一雖然自稱為「先天派」[27]，可是對於「先天」只是零星提及，並無完整而深入的說明。甚至並未能延續其師祖伍沖虛、柳華陽的先天思想。
若我們順著伍柳派所屬的龍門派往上追溯，從北宗龍門派始祖邱處機的思想中，可以看出伍柳派先天思想的也並不是完全來自邱處機。邱處機在《大丹直指》中也並未強調「先天」的重要性，只在前言中說：
未生之前，在母腹中，雙手掩其面，九竅未通，受母氣滋養，混混沌沌，純一不雜，是為先天之氣。[28]
這個說法伍柳派和先天派大致繼承。但值得注意的是邱處機並不用「祖旡」「先天旡」的說法，此處提及先天之氣也只是為了和後文口鼻呼吸的後天之氣相對比。伍柳及先天所好言存在臍中的「先天旡」和「祖旡」，邱處機大多以「元陽真氣」稱之。此外，邱處機說：「始因父母二氣交感，混合成珠，內藏一點元陽真氣，外包精血，與母命蒂相連」[29]。這種說法也不是伍柳及先天派的根據[30]。可見伍柳及先天派雖號稱龍門派下，其先天思想則未必來自龍門派。因此我們必須跳出北宗的藩籬，考索其他各宗派。
南宗祖師張伯端在《青華祕文》中也曾提及「先天」，如：
夫神者，有元神焉，有欲神焉。元神者，乃先天以來一點靈光也。欲神者，氣質之性也。元神者，先天之性也。形而後有氣質之產，善返之，則天地之性存焉。[31]
先天氣，後天氣，得之者，如痴如醉，忘寢失寐。[32]
失元氣之在人，至靜始見，是先天之氣也。後天之氣，時刻循環。[33]
先天之氣自氣穴中流出。[34]
但對先天的定義與說明，並不佔重要位置。張伯端的另一部著作〈金丹四百字〉中，亦無語及。元代南宗傳人蕭廷之著有《金丹大成集》，此集以〈無極圖說〉為首篇，次論金液還丹，然均無論及「先天」。只是在注崔希范〈入葯鏡〉的第一句「先天氣，後天氣」時，注曰：
先天氣，乃天元一氣也，在天樞之上注之。後天氣，及地元一氣，在地樞之下注之。人若得斗柄之機斡運，則千降往來，周而復始，與天同運矣。元和子曰：「人身大抵同天地」也。[35]
蕭廷之將先天氣與後天氣解釋為「天元一氣」及「地元一氣」，與先於天地或先於人身似全無關係。
南宗的另一再傳弟子，另立中宗的李道純，有一答問論及先天說：
或問：「何謂先天一氣」？曰：「天地未判之先，一靈而已，身中一點真陽是也。以其先乎覆載，故名先天。」[36]
他同時用天地未判之先的一靈和身中一真陽來說明先天為何物，並且解釋先天一詞是先於覆載（即先於天地）。然而天地未判是指老子所謂「先天地生」呢？還是用來比喻人身未成形之時呢？他並未申述。若天地未判即下文「先乎覆載」，則用來解釋先天之先於天地當然合理，但是先於天地當然也先於人類，連父母也無，何來一點真陽？如果天地未判同時指天地和人身，則先乎覆載的先天只是先於天地，並未解釋和人身有何關係。再者，若天地未判只是比喻人身未成形之時，則就不能用「先乎覆載」來解釋先天。這樣疏漏的解釋，可以看出他對「先天」的思想，並不特別強調。
相較之下，西宗對先天、後天的思想較為重視，也有較為詳細的闡述。西宗的創始人李涵虛[37]認為，學道之人大多不是童子。童子先天未破，只要清養即可得胎仙，而中年人學道要運用「後天氣」。他說：「初基以後天為妙用」[38]。所以對由後天到先天的層次特別仔細研究，他認為後天「有可用之後天」和「不可用之後天」。不可用之後天「至陰至濁，不足道也」，甚至不得以後天名之。於是從可用之後天算起，分成四個層次。分別是：一、後天。二、後天中之先天。三、先天。四、先天中之先天。他並詳加解說四者的意義：
一、後天者，陰蹺之氣，生人之根，乍動為元精者也。
二、後天中之先天者，凝神調息，靜候動機，機動籟鳴，一縷直上，是為後天中之先天。
三、先天，乃是元始祖氣。求先天時要先把真陰、真陽同類有情之物各重八兩立為爐鼎。假此爐鼎之真氣，設為法象運動周星，誘彼先天出來，即刻擒之。不越針刻時辰，結成一粒，附在鼎中，是為鉛母，號曰外丹。
四、先天中之先天者，采此至真陽氣，擒伏己身之精氣。十月功完，陽神出現，五行難管，位號真仙矣。[39]
從後天到先天中之先天的四個境界，是依「逆而返還修自然之理則成仙成佛」的方向而分。他的意思是說，人體內的元精是後天的，一旦依正確的方法開始修煉，就算是後天中的先天。而後天中的先天可以誘出先天的元始祖氣，兩氣相合煉成外丹，再煉至陽神出現，五行難管，位號真仙，則是先天中之先天了。
但是究竟何謂先天？李涵虛有〈先天真指〉一章專言先天[40]。他認為「先天」的簡單定義是「超乎後天之上，最初、最始，為本、為元，蓋一旡之尊稱也」。但就「先天」這個名詞而言則有種解釋。一是「先出於天者」，一是「先原於天者」。所謂「先出於天者」是：
比天更早，為生天生地之先天也，此氣包鴻濛之體，初名太無，天地未分，先有此氣。此其先於天也，故曰先天」。
這種先天，是先於天地。但是他又進一步說：「這個先天，太極生之。《經》所謂『有物混成，先天地生。不知其名，強名曰道。』是也」。[41]他認為這種先天是太極所生，卻又先於天地，則和以無極而太極來解釋先天的說法不同了。
至於第二種解釋「先原於天者」，則是指先於人身而言[42]，他說：
從天而起，為生人、生物之先天。此氣含絪縕之象，潛形太虛。人物未產先有此氣。此其先原於天也，亦曰先天。
「先天」這個名詞有以上兩種解釋，卻有第三種意義，即「生仙、生佛之先天」。他說：
至於生仙、生佛之先天，合前二義兼有之。此氣從虛無中來，稱太乙，金丹假此而後成，曰祖、曰始、曰含真，可與先出乎天，先原於天者，為三相類，故亦號為先天。
李涵虛認為所有丹道典籍中所用的先天，都是第三意義的先天。他說：
歷聖丹經，或謂生天、生地之先天，生人、生物之先天，無非比喻此生仙、生佛之先天而已。[43]
丹道所謂先天，都是比喻生仙生佛的先天。而生仙生佛的先天，實際上是包括前述後天中之先天、先天、先天中之先天，其所謂先天已與「先」或「天」無必然關係，因此也可以易名為祖氣、始氣、真氣等等，甚至若我們擴大範圍，稱之為「最高」、「最上乘」也無不可。也就是說，丹道中之先天，當如鉛、汞、金鼎、玉爐、火、候、葯物、嬰兒、黃婆、金公、抽添、搬運、沐浴等等詞彙，都只是比喻或代號[44]，絕不可從字面上解讀。
當然，這只是李涵虛一人的見解，未必即是丹道共同的看法。但經由李涵虛用丹道中少有清楚的分析和說明，至少可以較合理解釋為何先天一詞在丹道中是如此常見，但是關於先天一詞的用法和定義，卻曖昧不明，甚至相互扞格了。
經由以上的考索，我們可以得到一些結論如下：
一、先天一詞是丹道裏的重要詞彙，在各宗派的著作中屢屢可見。然而關於其形上理論的說明卻極缺乏，頂多藉老子「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及周敦頤「無極而太極」的理論，卻沒有太深入的引申或發揮，且各家說法未必一致。
二、「先天」原指「先於天地」，經由「人身一小天地也」的引介，使「先於人身」也稱為「先天」。
三、先天派雖以先天之名為號召，其於先天之思想不僅無精采論述，反而理路更加不清。
四、早期丹道思想中，先天的觀念並不如後來重要，在鍾離權、呂洞賓的著中， 並未重視先天的觀念。崔希范的〈入葯鏡〉雖然開頭即提到先天，但亦未見解說和發揮。對先天思想說明較為清楚的伍沖虛、柳華陽及李涵虛，其年代都在明清之際，可見先天理論乃是經過長時間發展而成。
五、各家說法中以李涵虛對先天詞意的分析地最為條理清晰，對於先天和後天的不同境界的討論也最為詳盡，其所謂比喻的解讀方式也頗具新意。推論其因未必是西派特別重要先天思想，或許當歸功於李涵虛個人較強的分析思考及表達能力吧。
參考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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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老子讀本》，余培林註譯，台北，三民書局，民79年11月。
22. 《莊子讀本》，黃錦鋐註譯，台北，三民書局，民63年1月。
23. 劉瀚平《宋象數易學研究》，台北，五南圖書，民83年2月。
24. 徐芹庭《易圖源流》，台北，國立編譯館，民82年4月。
[1] 本文發表於淡江大學主辦「第四屆文學與文化學術研討會」。
[2] 先天派一名出自趙避塵著《性命法訣明指》的〈千峰序語〉。見《先天派訣》，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0年5月版，頁2。
[3] 趙避塵說了空在嘉慶四年八月十五日得柳華陽傳授性命細功，訣破周身關竅。同上註。
[4] 趙避塵於前引文中詳細記載日期為光緒二十一年三月十三日，地點則在金山寺。另，了空、了然曾對他說：「余身釋教，實在是龍門傳留矩邱祖龍門派也」。見頁17。
[5] 〈天仙正理直論增注〉，《伍柳法脈》，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東方修道文之庫》，1990年10月版。頁16。
[6] 《老子讀本》，余培林註譯，台北，三民書局，民79年11月，頁51。
[7] 《莊子讀本》〈大宗師〉，黃錦鋐註譯，台北，三民書局，民63年1月，頁107。
[8] 無極一詞首見於《老子》〈第28章〉：「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谿。為天下谿，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同上註書。頁55。然而老子之言無極，乃無窮極之意，與「無極而太極」之無極不同。
[9]《宋史•儒林傳》，北京，中華書局。
[10] 《宋史．隱逸傳》，北京，中華書局，第三十八冊，頁13421。
[11] 同註4，頁17。
[12] 十六歲只是大約之說，各人差異頗大。
[13] 同註4，頁50。
[14] 同上註。頁52。
[15] 同上註。
[16] 同上註，頁54。
[17] 伍沖虛又稱之為「後天交媾之精」。見《仙佛合宗》，同上註書，頁145。
[18] 指元精。
[19] 《金仙證論》，收錄於《內鍊密訣》，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88年10月，《東方修道文庫》，徐兆仁主編。頁73。
[20] 同註一書。頁14。
[21] 原作氣，當改作旡。
[22] 同註一。頁26。
[23] 同上，頁54。
[24] 同上，頁68。
[25] 同上，頁68。
[26] 同上，頁106。
[27] 他自稱「傳千峰先天派金丹大道」。同上註，頁19。
[28] 收錄於《全真祕要》，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 1988年9月。頁117。
[29] 同上，頁117。
[30] 先天派有「旡亦在元精之內」的說法，但亦不相同。引文見註19。
[31] 收錄於《全真秘要》，頁145。
[32] 同上，頁146。
[33] 同上，頁151。
[34] 同上，頁152。
[35] 《金丹大成集》收錄於《金丹集成》，北京，北京出版社，1989年2月，頁49。
[36] 《中和集》，收錄於《天元丹法》，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1990年10月，頁44。
[37] 李西月，字涵虛，又字團陽，四川樂山縣人，生於清嘉慶年間。見《涵虛秘旨》，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1990年11月。
[38] 同上，頁11。
[39] 參考上註書，頁11。
[40] 同上，頁18。
[41] 同上，頁19。
[42] 此義相當於現代人所說「天生的」和醫學上所謂的「先天」。
[43] 同上，頁19。
[44] 這些代號的意義可參考《金丹大成集》，見註33書，或《內煉密訣》中的〈道語辭解〉，見註17書。